文/殷强里斯
有时候,人和书的缘分,比人和人的缘分来得更为奇妙。
许久以前就慕名《红顶商人》,却因各种各样的缘故错过,但无意间在寻找另一些书的时候,终归得与她相见,不能不说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命中注定。
长久以来,红顶商人胡雪岩在人们心目中,向来是以官商两种身份行走在政商两界,以官为表,本则为商。
但正是他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混合身份,却让他对官商两种职业都有了更为透彻的认知。
(一)
正所谓在商言商,在官言官。
而书中胡雪岩对官商二者的分析,着实令人叫好!
故事得从杭州兵败后说起,王有龄殉国,何制军也自身难保,胡雪岩的两个靠山轰然倒塌,无奈只能再次撤回上海,相机行事。而长毛起事,胡雪岩料定必不长久,所以即使身在上海,他亦闲不住,便开始筹谋杭州收复后,如何振兴自己的阜康钱庄。
杭州大劫之后,想必百废待兴,胡雪岩的阜康钱庄欲仿照山西祁、太、平三帮票号,以经营汇兑为主,重整旗鼓。
战后用钱之处必多,所以放款无需忧愁,惟存款无处可寻,此时胡雪岩一条妙计惊醒未来的合伙人张胖子。
此条妙计便是从长毛而来,太平天国垮台后,长毛必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按惯例向来是“首恶必惩,胁从不问”,只要逃过这场灾难,一般长毛的后半辈子必是衣食无忧。而长毛逃难,一是保命二是保产,那些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如若得不到安置,到时也是一场空,所以必须早作安排,而这时阜康钱庄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但张大胖子吃过钱庄的亏,对此事一向谨慎,尤是与长毛相关,更是怕的不得了。
正是为此,胡雪岩用官商二元论证明了此事的可行之处以及为官为商之道。
摘录如下:
“犯法的事,我们不能做。不过朝廷的王法是有板有眼的东西,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这就是手法。他没有说,我们就可以找我们自己的意思做。人家来存款的时候,额头上没有写着字:我是长毛。化名来存,哪个晓得他的身份?”(如今已不可行,只是为了论证当时胡雪岩的胆识与谋略)
而张胖子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胡雪岩不得不阐述自己的为官为商之道,使得张胖子心服口服,也令吾辈后人受益匪浅。
亦摘录如下:
“生意人的良心,就只有对主顾来讲。公平交易,老少无欺,就是我们的良心。”
“做官的讲良心,这实在也跟做生意跟主顾讲良心是一样的道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朝廷是文武官儿的主顾,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不能不讲良心。在我们就可以不讲了。”
“多少年来我就弄不懂,士农工商,为啥没有奸士、奸农、奸工,只有奸商?可见得做生意的人的良心,别又讲究。不过要怎么个讲究法,我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对朝廷守法,对主顾讲公平,就是讲良心,就不是奸商!”
说到这里,也许大家都明白了,一句话说,生意人对朝廷讲的是法,而做官的才对朝廷讲良心。
“光是做生意的对朝廷讲良心,没有用处。我们只要守法就够了!”
此为胡雪岩论商之道。而此书另一大收获,便是左宗棠论势。
(二)
论势源于办洋务,左宗棠向来讨厌曾国藩和李鸿章,而这二位在办洋务上又先他一步,故而为占据有利形势,也为肃清福建长毛,平定洪杨,左宗棠欲在福建开办船厂。
而办船厂,又必须有款,款从何来,这给胡雪岩提了一个难题,而如此大事,胡雪岩亦是深感责任重大,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左宗棠显得颇为淡定,更不忘向胡雪岩传道“办大事,与其待时,不如乘势”。
还略带玩笑地说:“有些事,我要跟你请教,有些事我倒是当仁不让,可以教教你。谈到势,要看人、看事、还要看时。人之势者,势力,也就是小人势利之势。”
左宗棠拿自己做比喻,“当初我几乎遭不测之祸,就因为湖广总督官文的势力,比湖南巡抚骆秉章来得大,朝中自然听他的,他要参我,容易得很。”
而反观如今,左宗棠又说道:“以当今大事来说,军务重于一切。而军务所急,肃清长毛余孽,又是首要,所以,我为别的事说话,不一定有力量,要谈入闽剿匪,就一定听我的。”
此即人势,亦为事势。什么人,说什么事,都是有讲究的。
当然,论事还要看是什么事,还要看什么时候开口。“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言听计从。说迟了自误,说早了无用。”
同时他又以自己与身处广东的亲家之间的斗争为例,说:“要撵走我那位亲家,现在还不到时候。”“要打到福建、广东交界的地方,才是时候。”
可见,成大事者,人势、事势、时势,三者缺一不可,纵然是纸上谈兵,我也早已是五体投地,因此,与什么人聊天,向什么人学习,也真是一门颇深的学问,自待我细细品位与思考。
当然,书中还有一些关于胡雪岩的红尘往事,他与阿巧姐的爱恨离愁,亦令人动容,关于正室与小三之间的争斗,看来自古便是人们津津乐道又爱付诸文字的故事。
读书,会发现如今与当初的种种不同,又会了解到其实从古到今,有些事情,无论时空如何变幻,仍然逃离不了人的本性。
由此自得其乐,然作文记之,以备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