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认识阿建的时候,他说他将来的目标是要挣一个亿。
“一个亿咱家这屋子能装下不?”我目测着我们在农村的三间小草棚。
他拿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放在地上,丈量一张一百元占用的面积。仰望着天空,似乎心算了一下,然后告诉我,“我算了,能。”
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阿建是怎么算出来的。但是他将二十张红彤彤的人民币摊在我爹喝酒的桌子上,也挺占地方的。然后我就跟他走了。
“阿兰,你知道站在那个最高的楼顶上我能够着啥?”他仰望着大城市的天空,指着我面前的高楼。
而第一次被大城市吸引的我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我只觉得仰头看那过高的楼顶让我窒息,我从没见过那么高的楼。“这么高你真的上去过吗?这个楼看起来不是什么人都让进的。”我看着门口穿戴整齐的门卫疑惑的问阿建。
“当然上去过,我跟你说我还站在那楼的最上面摸到了天上的云,软绵绵的,就像咱老家的绵羊。”阿建自豪的说。
那一刻我想象着阿建踮起脚摸云的场景,好笑又羡慕。我说,“你吹牛。”
几个月之后我便见识了阿建曾经对我说的话并非全部吹牛。那些像棺材一样的小汽车真的比拖拉机开的快。刚刚还停在我的面前,然后几声“轰轰”就再也看不见了。阿建说,“那是因为他们开的太快了,不过那还不够快,要是我开那车,你就会像天上的大雁一样感觉在飞。哦,对了,我很快就会有那样的车。”他看着我,笃定的笑。
我想了一下,觉得那很可怕。其实我并不想自己能坐在那车里开的那么飞快,于是我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相信?”阿建将双手握成了拳,恶狠狠的看着我,眼睛似乎沁出了血。
我更加努力的摇头。这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到了冬天,我们已经花完了所有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钱。我冷得只能用塑料袋包裹自己,“阿建,你什么时候才能挣钱?”
“快了,快了。我认识一个大老板,他一定能给我一次性挣一个亿的订单。到时候那店里的衣服,你就可以随便穿了。”他眼放华光的盯着面前的那家品牌店。那衣服的价码我看都不敢看。
“可是现在我们又冷又饿,要不然我们先不要管那一个亿的订单了,找一份能挣口饭吃的工作吧。”我咬牙提出了这个建议。
听到这话,阿建气急败坏的脱掉他身上最值钱的上衣,路边有好几个和我一样虎视眈眈盯着那衣服的乞丐。我实在太冷,赶紧抢在他们的前面捡起他丢掉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之后,牙齿总算不再打战。“我是要挣一个亿的人,怎么可能像你们一样只想着混口饭吃。”他说着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追过去,身边有个老乞丐善意的制止了我,他掏出十块钱递给我,摇头惋惜着说,“去买点吃的,别跟着你男人了,他的心太大了。”
他的话让我为之一振,可我还是不能听他的话。因为他不知道我们老家的规矩,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她依赖的男人。
向他道完谢之后,我拿着那十块钱追上了阿建,他蜷缩在角落,非常可怜。我脱下他的衣服为他穿上,陪他熬了一夜。
我的付出不是没有回报,那夜之后,他终于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阿建了。
“为什么我走的这么轻松,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阿建走在我的前面问。
我不再觉得冷,说话也有了底气,“心,是你的心。你的心大的你的身子都装不下了,只有丢了你那颗心,我们才能走的动。”
说完了我回头,看到那儿蜷缩着的我们,我的手里拿着从阿建身上掏出的比我手掌还要大两倍的心。那张十块钱我塞进了阿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