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功课

玩乐就是纯粹为了好玩而做好玩的事。

临终的人最明了玩乐之必要,听听他们和家人的对话,在生命的终点最在乎的必然是休闲玩乐的共同回忆。他们聊的是:「你记得我们去海边的那一天吗?」「记得那次在乡下骑脚踏车吗?」或是追忆「带孩子去公园玩的每个星期天」和「杰克可爱的鬼脸」。

大家会问「玩乐有什么好学习的?」答案可以从人们临终的遗憾找到。很多人回顾自己的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活得太认眞了」。

多年来我们和一些临终病人谈话,从没有半个人懊侮没有每周多工作一天, 或认爲每天多工作一个小时会更快乐。人们回顾工作及其他成就时会感到骄傲, 但也明白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们发现工作的成就再高,若没有均衡的个人生活,工作终究给人空虚的感觉。人们常悔悟工作太认眞而未眞正活过。正如俗谚所说的「只工作不玩乐的小孩会变得无趣」,只工作不玩乐的人生也是无味的。

人活在世上就应该享受生命,尽情玩耍。玩乐不只是孩子的消遣,更是每个人生命力的泉源。玩乐让人内心常保年轻,工作维持活力,爱情永不枯萎。玩乐让青春不谢,玩乐才能活出完整丰富的生命。

然而一般人都太不重视玩乐。当然,工作摆在前面是有益的,毕竟我们都要养家活口,但多数人都摆得太前面了,彷彿被鞭策着必须不断追求事业上的成就。这一代的人很会做事,但似乎不太懂得如何生活。

人们拼命工作常常不是基于经济上的需要。有些人爲了贷款和生活费,除了每天八小时的正职,晚上还得兼差。如果你非得做两份工作才能收支平衡,当然就得做两份工作。

但有的人日夜工作并不是爲了追求成功,而只是反映一种工作文化。如果是暂时性还无妨,但如果成了生活的常态,你可能会开始怀疑是否値得。

很多人爲了追求成功而日夜工作,却忘了爲什么要成功。出去玩不是纯粹的玩,而是爲了建立人际关系,假期成了工作的「补习时间」。这类人偶尔在假期时试着玩一下,便忍不住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跑在别人前面的结果往往是将家人抛在后面。我们总说是爲了家人付出,其实家人要的是我们在身旁。

当然,成功是重要的,但玩乐也不可忽略。每个人都会想要玩乐放松自己,抛开压力和紧张,但往往压抑这股欲望,甚至忘了它的存在。

很多公司都会爲员工庆生,通常是切蛋糕,送汽球。然后汽球会到处飞散,飘到办公室或走廊的天花板。员工走过时会玩一下球,用指尖弹球,或将球拉下来再看着它飘上去,或将绑着汽球的绳子缠绕在手指上。但他们的动作都很小心,一定会先瞧瞧是否有人看到。

这些生产力十足的成人非常渴望玩耍,其实很多成人都是没有汽球可玩的大孩子。我们都忘了要玩,忘了怎么玩,甚至忘了什么是玩耍。

我们必须提醒自己,玩乐就是纯粹爲了好玩而做好玩的事。玩乐是不受任何限制的,任何人都可以和任何人玩在一起,不管是同性或异性,不论种族、宗教或年龄,甚至可以不受族类的限制―――多数人都可以和宠物玩得很愉快。

玩乐是将内在的喜悦自然流露,可以表现爲大笑、歌唱、跳舞、游泳、爬山、跑跳、游戏等等。

玩乐让生活更有趣也更有意义,玩乐让工作更有劲,人与人情感更融洽,让自己觉得更年轻,更积极。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玩,那是人类自然的本能。

可悲的是很多人一生中极少玩乐的时间。有的人说,时间这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玩乐上,我认爲不玩乐才叫浪费。玩乐才能让你的生活获得平衡,精神变得丰富。下班能玩乐,上班才能有效率。如果有人抱怨工作太过劳累,你应该问他最爱做的是什么事。他说是看电影,你问他上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答案通常是好几个月前。如果你停止做你最爱做的事,我可以保证工作过劳症马上跟着来。

其实玩乐对身体也有帮助。科学研究显示大笑与玩乐有助于减轻压力,使体内释放一种类似吗啡的物质―――脑内啡。这是天然的止痛剂与情绪提升剂,这也是爲什么我们在大笑和玩乐后会觉得舒服很多。

大笑是一种自动补充的药剂,多笑几次,你就会愈喜欢笑。即使面对死亡这么严肃的问题,幽默也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

玩笑比恐惧有趣,比逃避真实。

某学校针对医学系及心理学系学生开了一堂探讨死亡与临终的课程,课程也对外开放,结果竟然有一位临终病人来上课,让老师大吃一惊。爲了保护病人的隐私权,老师并未让其他学生知道她的病情。老师对她说:「我最担忧的是学生可能会拿死亡开玩笑或表现出轻蔑的态度,但对你而言这是切身的经验,可不只是学术议题。」

那位病人回答:「玩笑和玩乐本是生命的一部分,我自己也常借助玩笑来度过难关。学生开玩笑我不在乎,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或绝口不提死亡和癌症。我宁可人们开玩笑,玩笑比恐惧有趣,比逃避眞实。」

生活得随兴一点,做点愉快的傻事。

其实工作与玩乐不一定要完全分开,能够在工作中找到乐趣是最好的,若能进一步在日常琐务中找出快乐,人生才不会显得太漫长。然而人们很容易变成目标导向,然后不断因达不到目标而痛苦。

工作中不能没有乐趣,反过来说,玩乐中也可以产生建设性的意义。有一个人说:「我希望星期六不要整天工作,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陪太太,因此我把笔记型计算机拿到庭院去工作了五、六个小时。期间都和太太在一起,这就是我将工作与玩乐结合在一起的方式。」

不过他的太太恐怕不觉得他在玩,甚至会有被忽略的感觉。他的人是在身边,但他的心呢?他的心和脑难道不是忙于准备周一的会议?这根本不能称之爲玩乐,只能说是换一个环境工作。

手机的普及使得很多人的玩乐时间被工作侵入,在餐厅吃饭时可能被迫谈论公事,开车时一边讲电话,逛街时也是电话贴在耳朵旁。有些人连看电影都在讲电话,据说有一个妇人生产时也在讲电话。

有些人会把嗜好与兴趣变成工作。一个癌症病人病情减轻后又开始活跃于各种活动,后来终于因主办学校的年会而累倒。精疲力竭之余,她开始回想到生病时对自己的承诺。

「原先我以爲主办才艺表演一定很好玩,但现在我做得太多了,简直全部事情一手包办,满脑子想的说的都是这件事。生病时我怕自己时日已无多,便告诉自己将来若复原一定要好好玩乐。但现在已不觉得是玩乐,变成是工作了。万一癌症复发,回想这段时间我实在无法觉得快乐。」

我们常忘了嗜好是什么,例如刚开始可能纯粹因爲兴趣而学做家倶,有一天突然想到「何不把它变成我的事业」。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当然是最好的,但所谓嗜好是只爲好玩去做而不必在乎结果。如果你做家倶去卖,这就不是嗜好而是工作了。不知不觉中你将原本兴味盎然的事变成四不像,再也无法获得纯粹的乐趣。

当我们把人生看得太严肃时也会忘了玩乐。你应该记得你也曾经能够单纯地 玩乐,在你学会建设性玩乐以前。那时候你的心是坦诚开放的,尽情玩乐后也不会有罪恶感。但玩乐至上的人生观总让人感到不安,你很早就被警告:「人生是 很严肃的,收起你脸上的笑。去做点有意义的事,你要出人头地!」于是你也开始瞧不起那些「游戏人生」的人,想不通他们怎能如此浪费生命。

想想看,有些人可以把需求压到最低,然后可以尽日做他乐在其中的事,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如果有一个人告诉你,他的世界里尽是玩乐,你可能会瞧不起他。问题是爲什么很多人的世界根本从来没有玩乐?

我们大概都听说过「玩乐是亲近魔鬼的捷径」,也都知道「正事比玩乐重要」。人们忙着出人头地,往往忘了犒赏自己。我们只知道人生是艰难的,必须不断提升自我,修正错误,却不知道要给自己纯粹玩乐的时间。慢慢地,玩乐变成一件陌生的事,偶然玩乐一下便觉罪恶感,认爲是浪费光阴。或许就是因爲如此,总有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要偷偷摸摸去玩,原本是自然的欲望却有人要用不健康的方式去满足―――就像社会新闻中常看到的。我们很多人就像那些在办公室角落偷偷玩汽球的上班族,甚至因长久压抑而变相表现成外遇、嗑药、暴飮暴食、购物狂。彷彿怀疑自己没有玩乐或快乐的资格,这种人应该学习让自己放纵玩一下。

很多人从小就常被家人问到:「你今天做了些什么?」然后你便列出一大堆完成事项,以证明你没有浪费生命。即使长大后你仍比较习惯列出有用的事情,谈起纯玩乐似乎便有些心虚。走过癌症阴影的妮妮说,她已慢慢学会向别人「坦承」她听了一个下午的贝多芬。「以前我无法骄傲地告诉别人,我一个下午都在听贝多芬的第六交响乐,并从中得到极大的乐趣。现在我交往的一些朋友很能了解快乐的重要,听我谈起听音乐的乐趣都爲我感到高兴。以前我会觉得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否则似乎应该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我知道音乐对我很重要。」

一个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或处于何种环境,都可以重新学习玩耍,那是每个人天赋的本能。

孩子是最懂得玩的,学校会安排上下课时间,正是因爲明白学习与游戏必须取得平衡。成人何尝不是如此,呼朋引伴寻欢作乐是最正经的事。

首先你应该学习认识玩乐的价値,然后当作礼物送给自己。如果你是A型性格的人,可能必须事先安排玩乐的时间,甚至强迫自己去玩。当然,工作总是做不完的,但也不能因此就不玩乐。如果你不给自己任何玩乐的时间,到后来你将无法付出任何东西给别人,慢慢地你会开始埋怨老板剥夺你太多时间,甚至埋怨家庭占据你的生活。总之,玩乐是必要的。

注意,我所说的玩乐不只是偶尔放松一下心情,而是拨出一段时间眞正用心玩乐。你必须暂时抛开工作,抛开生命的沉重。重新找回玩乐的方式千百种,例如每天早上起床不要立刻去查看股市行情,试着改看漫画。看一部爆笑电影,买套电动玩具,打一条鲜艳的领带。如果你的生活或工作很保守,那就穿一件好玩的内裤。试着答应别人的邀约,生活得随兴一点,做点愉快的傻事。

任何事都可以是玩乐,但请注意,任何玩乐都有变成生产活动的危险。如果你因爲喜欢散步而散步,那就是玩乐。但如果你散步是爲了运动,那就不算玩乐。

运动和比赛是最好的玩乐,可以把人的童心带引出来,有助建立自我感,纡解压力,增进与他人的互动,慢跑与桥牌是其中两个例子。

现在有所谓游戏比赛派对,朋友聚在一起玩大富翁。玩过的人都很讶异竟然这么有趣,而且能唤起童年的记忆。竞争是运动和游戏的一个重要元素与动力,但太认眞了就会失去乐趣。你是否曾经碰到过太认眞的游戏对手,必然是很乏味吧!人生也是如此。

尽情做自己,用你的方式享受生命。

庆祝节日是最常见的玩乐时机,但何必把快乐侷限在特别的日子,我们应该把握每一个可以庆祝的机会。人们似乎总是特别注意悲伤的事件,其实快乐的日子应该得到同等,不,更多的比重。庆祝好友来访,庆祝美好的一餐,庆祝周末来到,庆祝生命,没有理由地盛装打扮,爲自己和家人拿出最漂亮的餐具。我们会毫不迟疑地爲陌生人准备丰盛美食,却常给自己一个鲔鱼罐头和些许面包。葬礼是最讽刺的例子,每个人都盛装齐聚丧家,用最好的餐具吃饭,坐在从来不开放的餐厅,问题是已逝者生前能享用这一切吗?

最后一点,你应该留一些时间给自己。多数人都会同意应该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其实留一点时间给自己也是很重要的。我所说的不是大家都离去时或你凑巧独处时,而是你特别留给自己的快乐时间。这时候不管是看电影、吃东西,或做任何事都无须配合他人,你可以尽情地做你自己,用你的方式享受生命。

身体会老,心灵却能常保青春,而秘诀就在游戏里。

小时候总觉事事新奇有趣,其实只要能重拾一点点当时的感觉,多给自己游戏的时间,就能找回一些失去的天眞。身体会老,心灵却能常保青春,而祕诀就在游戏里。

今天作业:

玩乐就是纯粹为了好玩而做好玩的事。

玩笑比恐惧有趣,比逃避真实。

生活得随兴一点,做点愉快的傻事。

尽情做自己,用你的方式享受生命。

身体会老,心灵却能常保青春,而秘诀就在游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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