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贾悦
“祝福”轰炸从节日的前一天开始,今早起床,又是43条未读消息,几乎是千篇一律的中秋祝福。默默地一条一条点开,然后皱着眉一条一条删除。
可能因为曾经在医院工作的缘故,对节日十分无感,甚至每每到国家法定节假日到来之前都有种没来由的恐慌,因为节假日就意味着别人回家团圆或到处度假,而你在没完没了的值班中度过。不知不觉,就再也没有了节趣。
然而对中秋却是例外的,因为但凡想起,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全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阖家欢乐一派祥和的画面。尽管在这样的画面中,我总是一个缺席者,仍然不妨碍我会兴致勃勃一边和家人讲电话一边乐呵呵看着舅舅从微信上发来的全家坐在一起包饺子的照片。然后想象着刚出锅的饺子冒着热气儿被端上桌,伴随着亲人的笑脸,那种热气腾腾的幸福,是家的味道。
聊到中秋必然要聊聊月饼。
我从小就不爱吃这种东西,尤其是那种包装特别精美的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月饼,什么苏式、港式、徽式、冰皮、元祖、莲蓉的、云腿的、豆沙的。甜腻腻的,高糖高热量,口感味道均无趣极了。如果一定要选择一种月饼来应付节日所谓的仪式感,那我必然选择那种大大的、土土的、粗糙的、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小麦粉混着蜂蜜和红糖的丰镇月饼。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在离家乡呼和浩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丰镇的小城。之所以知道丰镇,也是因为月饼。
月饼的材料简单到我不需要看它的配料表就可以背出来:小麦粉、矿泉水、纯葫油、冰糖、蜂蜜,无任何添加。
曾经每年一到七月末将近中秋时分,丰镇街上的月饼铺就陆续开炉了,大街小巷飘散着烘焙月饼的味道。如果有幸能吃到刚出炉还未打包的的热月饼,那真真就是美滋滋的体验了。丰镇月饼没有馅儿,简单爽口;外表不够华丽,确是瓷实的像是内蒙人的心,淳朴厚重,实打实的实心眼子。
家人和我都喜欢吃丰镇月饼,大概不光是因为它是属于我们家乡独有的味道,更是对传统手工月饼的敬畏,在传统文化日渐流失的今天,机器生产几乎取代手工业的当前,传统手工食品更是一道华丽丽的奢侈佳肴。
不讨厌中秋,还因为这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节日。随着仲秋时分的到来,就好似秋风突然就把夏日炽烈的太阳柔化成清逸的月,高高的挂在天空,冷冷地、远远地观望着世人的爱恨情仇。
嫦娥奔月、吴刚折桂、朱元璋与月饼起义、兔儿爷,这些都是我们从小快要听烂的传说,哪一个故事都不曾被忘却。
诗人们更是偏爱中秋,古往今来,中秋之月激发过文人多少丰富的情感和无穷的想象。
比如苏东坡在熙宁九年写过的脍炙人口的《水调歌头》,尽情驰骋对月宫的幻想,表达超脱尘俗和依恋现实的矛盾,倾吐对情同手足的胞弟的思念。
而青莲居士床前月光下的一首《静夜思》更是代表多多少在外游子思乡的心声。
对于现当代的文人墨客来说,中秋又是别有一番味道。
老舍在《四世同堂》中是这样描述中秋的: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丽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平匀。没有冬季从蒙古吹来的黄风,也没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亮,好像是含着笑告诉北平的人们:在这些天里,大自然是不会给你们什么威胁与损害的。西山北山的蓝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还披上各色的霞帔……
同时,那文化过熟的北平人,从一入八月就准备给亲友们送节礼了。街上的铺店用各式的酒瓶,各种馅子的月饼,把自己打扮得像鲜艳的新娘子;就是那不卖礼品的铺户也要凑个热闹,挂起秋节大减价的绸条,迎接北平之秋。
北平之秋就是人间的天堂,也许比天堂更繁荣一点呢!"
季羡林先生在自己的文章《月是故乡明》中写道:“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看样子,前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我们的此时此刻。果然是每个离家在外的游子都有着浓浓的思乡情怀,总觉得自己家乡的月亮是最圆的,自己家的月饼最有味道。中秋的美好也就在于,每个有情人的心中都有一份对家的牵挂吧。
至于今天该怎么过节呢?
还是觉得古人更会玩,千百年前的他们没有社交媒体,不会群发祝福,不会在朋友圈晒吃晒喝。这样的日子他们去拜月、观潮、燃灯、烧塔、猜谜、喝桂花酒、赏月、吟诗……想象古人们在太湖喝酒泛舟谈天说地,船儿“突突突突”向湖心挺进着,应该比我们有趣多了吧。如此多的赏心乐事,流传下来可供现代人享受的却寥寥无几,可惜了。
无论如何,乙未年中秋,又是一年蟹肥菊黄,丹桂飘香,石榴正当时。能做的只有相约三五好友一起吃蟹喝酒赏月了。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只不过和古人相比我们的确乏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