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盲

“帛长，咱们必须抓只狼，”山禾在冰冷的皓月下想起过去，而后这些残存的碎片在记忆中被原狼王狡黠的笑容瞬间毁灭了，他用悲悯的语气说：“不对，是变成狼的人，然后把它分析解剖，一定能找到恢复原样的方法的，我们必须生存下去，作为最后的人。”

“可那些狼既凶猛又无情，它们认为身边的人都变成狼而自己还是人是一件耻辱的事，况且万一被狼伤到，我们也会被感染成狼。”

“难道还怀疑自己吗，这个世界上最终只剩咋俩了，不尝试没做过的事怎么可能让大家变回原样，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山禾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透过望远镜，他看见残垣下大概五千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只离群的小狼，心里燃起一团热火，他把望远镜递给帛长：“嘘，看到了吗，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

“唉，连这么小的小孩都变成狼了。”山禾架好狙击枪，在瞄准时他这么说。随后，月光下闪出了火花，空气流缠绕着子弹射过小狼的胸膛。此时帛长从靴子中拔出匕首，冲到小狼旁又穿出一个洞口。

“你这凶猛无情的东西，快醒醒吧，从前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啊，快回忆起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子的，你一定会恨它，你一定也会燃起火把的！”帛长与小狼搏斗时倾尽肺腑，在山禾赶来前，尽管他已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狼抓伤了手，疼痛钻入肌骨，但山禾没有发现，因为他不是帛长。

“终于制服你了！”山禾用特制胶带将小狼的四肢嘴及眼睛绑了又绑，他仍然没有察觉帛长眼神的怪异，他仿佛已经看见原狼王跪地求饶还有狼群找回自我变回人类的未来，他泪流满面地说：“快回实验室，一定有方法能让父亲母亲大家回复原样的。”

“山禾，你先回去吧，我”帛长回忆起山禾曾经为了保护家人而不顾一切地杀害变成狼的与将要变成狼的人的场景，虽然世界上只剩两个人，但山禾……

“你要干嘛？别磕磕绊绊地，看你怪怪的眼神，该不会被小狼感染了吧！”山禾打断帛长的思路，他凑过去看那刚刚被狼抓伤的臂膀又仔细观察了另一只，然后像刷墙一样地检查着帛长所有露出的皮肤。

“没，没，我现在才认出这里曾是我与九玉到过的地方，附近应该还能找到孩提时埋下的信物。”帛长庆幸自己早已涂了消伤药，而后又感到十分恐惧，他为了消除山禾的疑虑，接着说：“我想当我们还是一群小孩的时候，如果上帝能够在心灵的崖岸伫足守望，阻止我们追逐社会上所公认为正确的恶习，那么狼人就不会迅速漫延了，我只是想要离开去看看曾经埋下的东西是否还在，那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唯一的东西。”

“没被感染就好，帛长，真不知道要是你也变了我的精神该有多孤独啊，到那时我应该也会乐意放弃人的身份欣然变为狼，这样我就能跟亲人在一起了，这种景象简直无法想象！”

于是，在一番安慰与劝戒后他们分开了，山禾乘风般赶回了隐没的半圆形实验室，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手不停颤抖着，一点一点抛开了小狼的尸体。各种仪器带有频率地发出声响，室内被日光灯照得有如白昼，他感觉到父亲母亲此刻就在身旁，所有主动和被动变成狼的人都在这狭窄的实验室里注视着他。

而帛长却在废墟上艰难挪步，他凭借着记忆在沙土中掘着，直至双手鲜血淋漓，他不得不感叹，上帝没有在崖岸边守望，所有孩童都听信所谓的正确的妖言，并且因为无法忍受别人都变成狼而自己却不是狼的孤独。他袜子已经被突长的指甲扎破，他想起山禾对他说的话，内心有千万孔蚁穴在骚动，无法平歇。

“还是去吧，见她最后一面。”帛长意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种念头，但下唇上的血让他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他身体移动起来，精神却停滞不前。茫茫沙土被皓月照得无间透亮，他的黑影漫长，仿佛连接了此岸与彼岸。

“还是去吧，尽管这是徒劳，山禾总有一天会被伤到的，人类在洪流中是难以逆水行舟，即便这是正确的行为，但当它们都乐意流向大海时而你却溯游归泉，你就不得不承认你是在违背天理了。”帛长的思维终还是动了起来，没有什么是比会思考更珍贵的宝礼了，他就这样拖着自己逐渐异化的躯体走到了原狼王窟前，也没有其它狼袭击他，因为狼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同类的，这是它们之间所公认的规定。

原狼王窟里十分黑暗，只能看到深蓝色的光从眼睛里射出，连如此般的皓月也穿不进这里的黑暗。周围还有几只母狼在谄媚与哆嗦着，帛长发现自己差不多能听得懂狼的言语了。

“阁下前来的目的本王已经明了，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少数在多数面前的反抗只是垂死挣扎，除非你拥有领导多数的力量。”原狼王仰天长啸，声音震彻天北，却没有使在实验室逐渐有了眉目的山禾听到。

“本王就准许你和九玉一起吃下它，我要的东西明早之前必须交到这个窟里。”原狼王轻轻勾了下爪子，随后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便匍匐在地上，不停打着颤。

“这药可以让你们暂时回复人形，”原狼王咆哮着：“如果你违约了，后果我就不多说了。”

帛长的心再次被刺痛，他多么希望这只母狼只是一只普通的母狼，但事实却不尽人意。他明知道即使狼又重新变成了人，它们也会因为沉溺于狼的生活而否定曾经被认为是高尚的人类。可九玉却是过去的人物，帛长无法忘却那段唯一幸福的时光，尽管她最终也会自取灭亡，但一面在此刻便是永恒。

“不，不要让我变回罪恶的人类，我是狼，我是原狼王的母狼，帛长你如果也进化成狼，我们还是能够破镜重圆的，你看大家都选择了狼的生活，这就足以显示它的优越性！”

九玉凄哀地嚎叫着，她迅速挣脱帛长的胸膛，瘦成黄纸片般的躯体不知为何能够用光一样速度奔回狼群让尖牙与利爪蹂躏着早已不成形的身子。她实现了变为多数的愿望，尽管她根本就没考虑过人与狼的区别。

帛长在冷风中犹如化为了人类最后的一尊石像，他望望接近地平线的皓月，不，不是皓月，是被轻纱般笼罩的一轮淡月。蚁穴停止骚动，他沉默许久，突然大笑起来，而后石像像被设了机关那样转身，缓缓往实验室的方向踱去。

在小狼凌乱的大脑上插着许多仪器的接触头。山禾情绪越来越高昂，他终于发现了让狼恢复的方法——消除它们孩提时期之后的记忆！

“只要让它们忘记这些，一切都会有办法的，父亲”山禾对着墙壁，他出现了父亲母亲站在墙边的幻觉，他双颊被泪水濡湿地说“母亲，我一定会尽早研制出这种药水的，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多忍受了几天黑暗的生活！不过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时，帛长敲响了隐没的实验室的大门，他还维持着人形。随后锁被打开，晨风很是猛烈，吹得室内的纸张阵阵飞舞……

后记：人类完成了自己的灭绝，狼认为这样就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所谓的人了。但它们错了，随后猪又叫自己为人。如此更替了不知道多少回，竟到了我们这一代，听说是猴子变来的，那就权当是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