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阳历八月,家乡便来了雨季。不过雨势因年而异,有的年份降水多,有的年份降水少。记得有一年雨季,雨势来得特别猛。总是每天早上烈日当空,中午起开始乌云罩日,下午至晚上便雷雨交加,大雨盆泼。我家住的是别墅式的小楼,不堪雨势,墙面竟透进水来,窗台更是“滋润”无比。躲在这样的小楼里倍感威胁,更不必说外出了。那时正值我高一暑假,整日呆在屋中闲困,便随手找些书看来。
碰巧的是我看到了三毛的《雨季不再来》这本集子,喜欢得不得了。看了两遍还不肯罢手,时不时拿出摘阅一番,很是过瘾。后来进而发展到喜欢起三毛及其所有作品。那时痴爱的程度是十分疯狂的,一天看一两本三毛的集子并不觉得过瘾,更甭说会感到累了。如今我再次翻阅这些作品,已经不觉得什么了——平平而已。毕竟我变了,从外表到内心。是岁月改变了一切,正如三毛所说的,关键是时间。然而跨越时间,我还是看到了那位为三毛的文章欣喜感动,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手舞足蹈的孩子。可以说三毛是我有生以来崇拜的第一人。
因为那时我很自负,一直如此,要我去崇拜某人更是难上加难。虽然我知道每一位能者成功的背后都有一段艰辛的路程,都很不容易,但要说到崇拜,那是要有很强烈的情感介入的。原本便是一位多愁善感之人,再加上这份,我怕是经受不住了。于是,我会去佩服、欣赏能者,但决不会轻易去崇拜能者。
然而我却崇拜起三毛来了,由她的作品进而到她的人。那是一种感情的高额投入。直到今日,我仍能记得那时我是如何痴迷于那一堆文字,而且幻想连篇。
或许感情也是要“缘”的。在偶然中得“缘”,于是便注定了我今生对三毛的喜爱了,虽事过时逝、斗转星移……
年纪大了,如今的我更不容易去崇拜任何人了,批三毛的言论也听了很多,但不论现实如何,那份已渗透入骨髓的我对三毛爱的情感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了。
于是我有些震惊,情感的东西是这么不能自持!还好它虽是独立的,却又会被掳获。显然情感是有突破口的。
三毛掳获我情感的突破口是什么呢?我想是“雨季”吧!——那每年阳历八月左右带给我愁闷而易于回溯往昔、反思生命历程的雨季——那把我困于屋中面壁神思,使我在一年的匆忙与嚣喧中冷静下来,开始人生再次行程(思想的行程)的雨季!每当她到来时我才会真正感悟到我是忧郁多于活泼的,在情感上是如此容易融入于淡薄与朴素之中,正如《雨季不再来》所流露的情感。在这样的季节里看这样的书,借着窗外阴灰的薄光,偶尔听着雨声自小到大、自大到小,夹杂着雷声,让自身的情感融入作品当中……如此最能体会作者的情感了。
对于别人乃至三毛本身对这本集子的评价我并不认同,至今尤是——“不成熟、感性的游戏……”?!
其实这是一本真正反映雨季中少女心路历程的力作,是一本很好的集子,属于处在雨季中人们的集子。那种渴望、迷惘、忧惧以及“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女情怀,有几人了解,又有多少成年人记得呢?毕竟后来连三毛本人都模糊了……
讲到这里我连带想到了文学批评的标准问题,想到了少年文学的地位问题,想到文学影响论和价值论问题……如果采用接受美学[1]来评价,以读者的认同度来重写文学史,三毛是否能在中国的文学史上画上更辉煌的一笔呢?
在雨季中看《雨季》,我想,雨季终究会过去的……
[1] 一种从受众出发,从接受出发的文学评论观。由德国康茨坦斯大学文艺学教授尧斯在1967年提出。他认为,一个作品,即使印成书,读者没有阅读之前,也只是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