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能已经很少还会有人记得起曾经在出租车行业刚刚兴起时的松花江和天津大发,黄色的面包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司机按着喇叭也并不显得急促,躲避的行人也是挂着笑,稳稳避开,好奇看着坐在车里的人,扬长而去。
爸爸找亲戚借了几万块钱,买了一辆面包车,开起了出租。那时候看的人多,羡慕的人多,好奇的人,而真正坐的人少。高档饭店,医院急诊处,政府门前,是最好拉到活儿的地方。而更多时间,是要开车在街上压社会主义马路的,爸爸相信在人们慢慢适应了新的出行选择后,将是出租车大张旗鼓入钞票的好机会。那样,不仅将很快还清亲戚们的帐,还能给女儿买一架钢琴,虽然他不会弹,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女儿坐在钢琴前弹钢琴的样子,就瞬间精神起来。
女儿的妈妈,经常上夜班,女儿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爸爸就带着她,一起押车。夜深的时候女儿就会斜靠在副驾驶上睡去,开启的窗户进来的风裹着爸爸之间的烟草味道,夹杂发动机嗡嗡地作响和路面不平整带来的颠簸,反而让女儿睡得踏实。以至于后来女儿长大以后,自己独自开车,也会开着窗户吹风,抽烟,在揣测着当时的他在想什么。纠结了很多年之后,发现,也许那个时候他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后来,出租车的生意果然越来越好,有时候女儿正睡着,就被爸爸叫醒了,说乖,你在这儿等爸爸,爸爸拉完这单活就回来接你,然后随着一声犀利的车门滑动声,一车男男女女就被拉走了。女儿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用手扶着下巴,眯着眼睛,在昏黄安静的路的尽头等待爸爸的回来。然而,这一等就是很多年过去了。
女儿在写字台眯瞪醒的时候,天都快亮了,眼睛酸胀,呼进去的空气让肺觉得胀痛,她慢慢地支起后腰,依然闭着眼,将低垂头前的长发叉顺到耳后,饿,让梦境无比真实的饿。清晨的饿会像一把犀利的小匕首割拉着你的肉。
她想看准确的时间,按了下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插上电源,开机,未接来电的提醒嗖嗖嗖嗖地迎面而来。崔,未接电话1个,微信语音1条,按响,声音响起:陈竟,你要找的人,我可能替你找到了…
陈竟愣了一下:谁?!
陈竟和小崔的电话在中午的时候,两人通上话。陈竟话少,小崔嘴慢,其间大块的时间,是双方的沉默。
小崔说:人,只找到骸骨。和你留在公安局的DNA存样对比过,鉴定结果接近99.99%。相关的责任认定也都清楚了,二十年前的肇事逃逸罪会被坐实,但是因为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也就没有什么再执行的必要了。官方的正式说明会在半个月后,向涉事家属说明清楚。
小崔接着说:下面的话,是我以完全私人的角度告诉你的,这些话是不会在官方报告上出现的。我接到的通报是,控制影响,尽早结案。然而,骸骨的检查和死亡原因推断,你父亲在坠河溺水前,就已经死亡,而且,颈椎关节的破碎并不是事故本身造成的。
陈竟说,那我爸爸是被谋杀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