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博县城西,惶惑不知该往哪里走。有一位白衣老者站在道旁,指着方向说:“努力!信都郡还在为长安守城,离此八十里。”刘秀即刻向信都驱驰。当时周边各郡县封国都已投降王郎,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太守、信都人邳肜(pi rong)不肯投降。任光自以孤城独守,恐怕难以保全,听说刘秀到了,大喜,官吏百姓都欢呼万岁。邳肜也从和戎赶来相会。会议中,很多人都提出,可以用信都的兵护送刘秀一行西回长安。邳肜说:“吏民歌吟思汉,已经很久了,所以更始帝举尊号而天下响应,三辅人民清理宫室,扫除道路以迎接他。如今王郎一个算命先生,假托宗室之名,利用天下未定的形势,驱集乌合之众,占据燕、赵之地,但是,并无根本之固。明公您如果奋举二郡之兵以讨伐他,何愁不能攻克!如今舍弃二郡而归长安,岂不是白白丢失了河北,必然更加惊动三辅,堕损您的威名,这不是恰当的计策。如果明公您不再有征伐之意,那就是信都的兵,恐怕也动员不了。为什么呢?明公您如果西行,那么邯郸之国势成,王郎之位号定,人民怎肯抛弃父母,背叛既成之主,而千里护送明公您呢?那就成了离散逃亡了。”刘秀于是放弃了西归的想法。
华杉说:
英雄也有意志薄弱的时候,刘秀以大司马身份,奉命经略河北,却丢了邯郸,王郎在邯郸称帝,各郡国都望风归附王郎,应该说,刘秀应该为此负责,回到长安,问罪斩他也不为过。任光、邳肜为更始帝坚守孤城,好不容易盼来大司马,领导他们守城,并讨伐王郎,更是刘秀义不容辞的责任。刘秀此刻如果抛弃他们,那就是不义。人家本来就不够兵守城,还要发兵护送刘秀回长安,那刘秀就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添乱的了。邳肜的分析很准确,刘秀如果逃跑,根本就不会有兵护送他,他恐怕也逃不出去。
刘秀在昆阳之战能以数千人攻打数十万敌军,那是因为他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如今有了长安这条退路,就没有死战之心了。邳肜给他分析明白,这条“退路”,看起来好像在那里,但你只要一走,它就不见了。
刘秀认为二郡兵弱,想要进入到城头子路、力子都军中。任光认为不可。于是征发周边各县,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照旧,信都令万修为偏将军,全都封侯。留南阳人宗广兼领信都太守,派任光、李忠、万修将兵跟从,邳肜为先锋在前。任光于是多发檄文,说:“大司马刘公率城头子路、力子都百万大军从东方来,讨伐反虏!”派骑兵将檄文传送到锯鹿界中,吏民得到檄文,相互传告。刘秀傍晚进到堂阳县界,多派骑兵,拿着火把,弥漫在草泽中,堂阳县于是投降。又攻打贳(shi)县,贳县投降。
城头子路,是东平人爰(yuan)曾,在黄河、济水一带为寇,有部众二十余万,力子都有部众六七万,所以刘秀想依靠他们。
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占据昌城,迎接刘秀。刘秀任命刘植为骁骑将军。
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老病者都带着棺材跟随,迎刘秀于育县。刘秀拜耿纯为前将军,进攻曲阳,曲阳投降。刘秀兵众此刻已达数万人,于是向北攻打中山。耿纯担心宗族子弟有二心,派堂弟耿䜣夜里回到家乡,把房子全烧了,绝了他们的后路。
刘秀攻下卢奴县,所到之处,都征发当地奔命兵(相当于应急部队),传檄边郡共击邯郸,各郡县都响应。当时真定王刘杨起兵依附王郎,有部众十余万,刘秀派刘植游说刘杨,刘杨投降。刘秀于是留在真定,娶刘杨的外甥女郭氏为夫人,以相结纳。进击元氏县、防子县,全都攻下。到了鄗(hao)县,击斩王郎将领李恽(yun),到柏人县,又击破王郎将领李育,李育退回城中固守,刘秀攻城,未能攻克。
华杉说:
意志就是力量。刘秀担心二郡兵弱,想要到城头子路、力子都军中去,做思想工作,招降他们。但是他们的思想,可能因你的行动而改变,很难因你的口舌之辩而动。去了,就是摆明了没他们你就干不成,他们到底该跟你,还是跟王郎,还是再看看呢?你自己先发动,标明你坚定的战斗意志,别人才能跟上来。在刘秀反复胆怯的时候,邳肜、任光二人给了他最关键的意志力量,因为这二人意志坚定,刘秀没来之前,他们就是准备死守的,刘秀来了,就一定要举兵进攻。
5、
南郑人延岑起兵占据汉中,汉中王刘嘉发兵攻击,延岑投降,有部众数十万。校尉、南阳人贾复见更始帝政治混乱,就游说刘嘉:“如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您所保卫的,但是,那您所保卫的,恐怕也会不可保吧?”刘嘉说:“你这个话太大了,不是我所能担当的,大司马在河北,他一定能用你!”于是写信推荐贾复及长史、南阳人陈俊给刘秀。贾复等在柏人见到刘秀,刘秀任命贾复为破虏将军,陈俊为安集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