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哥们儿李明就闯进来,说:“不好了,老二摊上车祸了,可能够呛。”
我吓了一跳,赶紧抓起衣服边穿边往外跑。哥几个平时交往不错,我怎能不着急,连忙和几个相好的哥们开车去到现场。
当我们开着车急匆匆地赶到现场时,交警已经到了,正在勘察现场拍照等工作。我从车上下来,发现老二的红色面包车栽在沟里,前脸儿已经撞得面目全非。老二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头向外伸着。外侧门上的玻璃都碎了,撒了一地,玻璃上有点点滴滴的鲜血。我上前摸了摸,老二早已经没有呼吸了。交警告诉我,老二中午喝了酒,往回走的时候车速太快,和一辆半截子车错车时撞到路边一棵大树上,然后弹到路边的大沟里。酒驾,超速,估计情况结果是他自己负全责。
我们和交警把老二拉到了医院,法医通过尸体解剖,认定老二头部经过猛烈撞击后脑血管破裂引起脑出血死亡。
不管结果如何,丧事还是要办的。至于责任怎样划分,只能等交警大队的最后裁定。我们把老二移到医院的太平间。
医院的太平间很小,放下棺椁之后就没多大地方了。于是我们在门外用苫布搭了个灵棚,按当地风俗置办了花圈和一应祭品。村里的乡亲们也都陆续知道了,赶来帮忙。老二的父母有病,经不起打击,暂时没有告诉他们。他大哥和三弟主持操办,我协助帮帮忙,处理些日常事物。
我们这里死个人要在家停三天。开始大概是等外地亲人来见最后一面,后来约定俗成就成了当地的风俗。停灵期间,灵前长明灯不能熄,三柱香不能灭。据老人们说,长命灯熄了,死者找不到去天堂的路;三柱香灭了,影响子孙后代,意味着断了香火。所以停灵期间,每一天都要分人值班看着灯和香,让它们始终亮着燃着,以免出现意外。
这事白天好办,人多,忙忙乎乎就过去了,最难熬的就是晚上。上半夜还好办些,下半夜就比较麻烦了。夜深人静,大家也累了,都想休息一会儿。为此我特意安排了几个人要他们上半夜休息。下半夜再去值班。
当时正是数九天,气温零下三十多度。风嗖嗖刮着,天气嘎嘎冷,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冻透了。当时我想,外边这么冷,就不用常在外边儿呆着了。下半夜也没什么事儿,只要灯不熄香不灭就行了。老二的大哥和三弟忙活了一天,在里屋睡下了,我们五个人在外间值班。
夜越深天气越冷,我们几个隔一会儿轮流出去看一看,添点油换柱香就赶紧跑回来暖和一下。夜深寂寞难耐,我们五个就弄付扑克牌消磨时光。
下半夜两点多钟,打完一把牌,我发现炉子烧得不旺了,就要去给炉子添煤。一同守夜的王家林说:“你添点煤,我到外面去看看香火去。”我说:“去吧。”然后转身给炉子添煤。打开炉盖没添几铲子,王家林就从外面“呼”的一下推门冲进来,脸色铁青,说:“不好了,出事了!不知咋地,外面的花圈都没了,灯和香都灭了!”
我大吃一惊,连炉子都没盖好就冲了出去,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跑出来。我出来一看愣住了,灵棚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花圈挽联不知哪里去了。太平间的门半开着,昏暗的灯光从门里斜射到空旷的灵棚里,西北风刮着灵棚的苫布“哗啦,哗啦"的响声,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我壮着胆子,拉开半开的太平间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屋里的情景叫人毛骨悚然:灵棚里的花圈有两个搭在棺材上,一个扣在烧纸盆里。长明灯灭了,油撒了一地,香炉碗子造翻了,边上的几把香也整得稀碎。供品全都整到地下乱七八糟的那都是。更让人发瘆的是棺材盖被错开了,死人的被子露出一角,更可怖的是死人的蒙脸布给拽出来,搭在棺材帮上,里一半外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既震惊又迷惑不解。我忽然想起上半夜十来点钟,来了两个陌生的女的,在灵前悲悲戚戚地哭了一阵,烧了两张纸就走了。大家都感到眼生不认识,互相交头接耳打听,最后也没问出个自子丑卯酉来。我猜想老二常年在外边开出租车,到处沾花惹草,这两个大概是他的相好的。这花圈和供品的事,可能是男的在老二活着的时候管不了,这回你死了,偷着祸害你一下,出出气。
我向大家说了我的看法,大家认为有可能。我说:“咱们好好收拾一下,谁也别吱声了。明明说好了是给人家做夜,叫别人给造成这样多不好,好像咱们没尽心尽力似的。"大家说也是。于是我们就开始收拾打扫。我们先把花圈拿到灵棚里支好,又把供桌收拾干净,摆好贡品。最后又给长明灯添上油点着,把香炉碗扶正插上香点燃。
灵棚周围都打扫好了,我想把蒙脸布给死者盖上。当我猫下腰准备捡蒙脸布的时候,无意间瞅了棺材盖一眼。这一瞅让我头皮发炸,我发现棺材盖仿佛在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定晴再看。这一看不要紧,立即吓得我心脏骤停,背透冷汗,头发梢都竖起来了:棺材盖确实在动!
我怕自己眼花,壮了壮胆子招呼其他几个人,说:“你们过来看看,棺材盖是不是在动?”几个人过来一看,可不是,棺材盖真的在上下抖动!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哎呀妈呀,真的在动!”这一叫不要紧,大伙儿吓得都跑到我后面,胆小的吓得跑到外边院子里。
我额头见汗,两手心湿漉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这是什么回事儿?还阳?不能啊,老二的脑袋都剖开了。再说天这么冷,尸体早就冻得梆梆的了,还什么阳啊!难道是借气?老辈子说的死人借气的事叫我赶上了?
我心里砰砰直跳,头上冒出虚汗。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心里在打鼓:如果他“炸尸”跳出来怎么办?其他人早就吓得跑到院子里去了。
我慢慢退出太平间,把门关上,用锁头把门挂上,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几个守夜的说:“原来不想惊动东家,这回出事儿了,不告诉也不行了。家林,你去叫老二的兄弟出来,看看该怎么办。”
老二兄弟两个被叫出来。我简单地向他们讲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经过,然后带他们到太平间去看看。
我们几个壮着胆拉开太平间的门往里一看,里边的情景更加叫人毛骨悚然,原来错向南边的棺材盖这回错到了北边,棺材盖不但上下抖动,而且还发出“吱拉吱拉"的响声!
老二兄弟俩也吓坏了,老三说:"怎么办?找先生吧!"
好在阴阳先生住得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先生来了之后,我又把事情经过向他简单叙述一遍。阴阳先生铁青着脸啥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一块绣着什么图案的红布披上,又掏出一个一头尖一头圆的小棍,说:“走,咱们看看去”。
我和阴阳先生走在前边儿, 其他人跟在后面。我先打开门,阴阳先生向棺材打了两把五谷粮,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什么。然后走进屋里,用小棍儿在棺材盖敲了几下。
棺材盖依然在上下颤动,我发现阴阳先生的手也微微颤抖。他脸色铁青,围着棺材走了一圈,突然他说:‘“不好,棺材里进去人了!”
我们都吓了一跳,棺材里怎么能进去人呢?阴阳先生招呼老大:“过来,把棺材盖抬下来看看。”老大可能吓坏了,不敢上前,推脱说:“我胳膊疼。”我看看别人,别人都有怯色,就说:“不行咱俩抬。”
我在前边,阴阳先生在后边,我们俩把棺材盖抬起来往里一看,吓了一跳:一个上身穿着黄棉袄,下身穿着黑棉裤,还光着脚丫子的人正脸对脸地趴在死尸上面,浑身发抖。
几个人上来把这个人弄出去,我和阴阳先生把棺椁整理好。我问先生:"你怎么知道棺材里面有人?”先生说:‘‘我过来看见这边有一双鞋。”我这才注意到,在棺材的背影里有一双冻得硬邦邦的老头鞋,一半在棺材底下,一半露在外面。
我们回到屋里,老二的哥哥正在打那个人。别人告诉我可能是个精神病。我问了他几句,他就胡说八道,什么毛主席在里边儿啊,我和他亲近亲近呐……我对老大说:“别打他啦,一个精神病,打坏了还得摊事,报警吧。”
我们报了警。一会儿警察来了,把这个精神病带走了。
一场虚惊过去了。过后我偷着问阴阳先生:“你害没害怕?”他说:“怎么不害怕?干这个的,没办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