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班主任
於恢
据说有一个高二的男生去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就问他：“同学，你是哪班的？”这个男生有些无语，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说：“老师，我是咱班的。”
这个班主任就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他不光是班级的主任，而且也是级部的主任。具体是管什么的主任，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总之，我的高中班主任每天都很忙，只有在同学犯错误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或者在晚自习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班主任来班里巡视。
这个故事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讲的，故事中的那个男生也是我的同班同学。他的名字叫战中耀，这个同学就调侃他，说他的名字就是寓意战斗中的荣耀。乍一听就感觉是猛男，但见到之后，却发现怎么是这个熊样？
说实话，战中耀的形象很朴实，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爱耍小聪明的人，也不是热衷表现相当不要脸的人。当然，更不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对战中耀的印象很好，而且跟他也相处得很不错。现在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我觉得应该会比我过得好。
战中耀从高一时起就跟着班主任，一直到高二分科时，还是在班主任的班级。但班主任对他丝毫没有印象。再怎么着，一年多的时间，每天都来教室里转悠一下，也基本能对班上的学生有个模糊的印象。但班主任就是对战中耀没印象，也许是战中耀太过平庸，没有给班主任惹过乱子的缘故。
我在高中时的成绩大约是中等，但班主任一开始就对我印象深刻。也许是因为放学时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又或者是晨读时我是第一个来到教室。尤其是那段时间，我整本整本地背诵《论语》，弄得同学都对我很钦佩。
我背诵《论语》的目的就是为了学好文言文，事实证明，我的文言文确实就比其他人更好，而且比当时的语文老师还好。这不是在吹牛，假如一个老师止步不前，就连学生也敢看不起你。
我不光喜欢《论语》，我还喜欢《三言二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是几个班级的人混着上，无聊的时候我就给别班的同学讲故事。有一次下了体育课，故事还没讲完，那个男生就让我接着讲，我们就一边走一边讲。直到来到他的教室门口，我就停住不讲了，说：“我走了啊。”
那个男生拦住我说：“等会儿，讲完再走。”我心里暗喜，就快速地讲完了故事结局。那个男生说：“嗯，好，等回头再讲一个。”这就是我的能力。假如你觉得我不会说话，那是因为我不想好好跟你说话，别把自己当个人物。
班主任从来都没有批评过我，我知道他有时也对我不满，但他从不明确地表示出来。比如他最反感学生在上课时间喝水，他说：“你看看人家在人民大会堂开会的，桌子上都摆着水杯，你看看有谁敢喝？”
我就好在晚自习的时候喝水，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喝。我用眼睛的余光也能看到他一脸的不高兴，但他没有对我发作。我觉得他对我很偏心，我当着他的面冒犯他的威严，为什么不批评我呢？
而有的男生闲得没事用拳头击打教室墙上的标牌，班主任看见了立刻发作那个男生一顿。
那时高中有很多禁令，比如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逃课上网，不能带手机，不能谈恋爱。这些事情我一样都不做，所以班主任也奈何不了我。
我有一段时间整天都背诵《论语》，所以平日见到班主任的时候，不知怎的，总是习惯性地停住脚步，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身体微微前倾，等他走近时，说一声：“老师好。”其实从来都没有人这样教过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受到《红楼梦》的启发，上面说，见到长辈时都要垂手侍立。我在路上见到班主任时，都是习惯性地停住脚步，然后垂手侍立于一侧，等他走过去了我再接着走。可能是这个缘故，让班主任对我的印象比较好些。
我的文科成绩比较好，语文课就是我的阅读课。我就在语文课上看古典文学，语文老师从来不管，因为她也根本没能力管。我的语文考得最好，完全是我自己学来的，与所谓的语文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班主任曾经在班上说过，如果於恢能进入大学报考中文系，绝对能有一番大的作为。我那时就认为他是在鼓励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只是我有一些不同意的是，分数绝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也不可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我在高中时数学成绩很差，但有一次数学试卷比较简单，选择题我做得就比较好。结果却因为答题卡涂错了，导致选择题的分数没有计入数学试卷的总分，我想我那一次的数学成绩应该是全班垫底的。
班主任历来就对涂错卡片的行为深恶痛绝，而且批评时毫不留情。当他在课上说起数学成绩时，我就忍不住跟他辩论。我说：“我虽然考得很差，但并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差。”然后同学们就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班主任也忍不住笑了，那一次他没有批评我。
当数学老师在课上说起这次成绩时，说：“有的同学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这么简单的试卷还考得那么差？”我当时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我说：“老师，我是因为答题卡涂错了，所以我那些分数就没有算进来。”数学老师才刚毕业，也从来没有给过我难堪，他听了之后说：“好，那你先坐下吧。你这个卡涂错了，那就不好说了。”
听说这个数学老师现在也成为一个班主任了，也已经有了妻儿。当初数学老师因为形象不佳，也不知相了多少对象，我记得有一次他好像是请假去相亲。数学老师也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谈过话，我看见他桌上放着一本《平凡的世界》，就觉得到底是数学老师呀，看的书还不如我。
我那时是文科特别好，理科特别差，文理严重偏科，所以养成了自傲，偏执的性格。你要是拿分数来衡量我，说我没文化，我绝对不服气，我就是这种性格。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保持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也从来没有丢弃过书本。
说真的，我现在有一些想念班主任，但也不怎么想要见到他。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虽然我的高中成绩不理想，但高中成绩以及所谓的文凭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文凭也者，于我一介布衣无用，我志不在此。
那时班主任多大年纪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有一个女儿上初三。有一回在宿舍里面，一个男生就说：“我觉得我们都很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班主任的女儿长得漂亮吗？”一个外号“钢筋锅”的同学说：“如果单看，也是很漂亮的。但如果和班主任站在一块，你就会觉得跟班主任真是特别像。”我一想，一个女生长得像班主任那种样子，那还怎么看呀？
班主任脑门宽阔，上面能跑得了一群马。有女同学说他是地中海发型，其实不对，他只是发际线比较高。而且由于脸色呈现古铜色，所以给人的感觉就略有些显老。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抓紧时间进入状态。”批评人时也总是说哪个同学又不在状态。到底什么叫作“状态”呢？也许和部队的“军容”差不多吧。
我在他的课上听课时，呆呆地两眼直视着课本。突然，我感觉后脑勺被人捋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他！班主任一脸关切地说：“你又想啥呢？听课呀。”我就很不满，我说：“我听着呢，你讲到这一页了，就讲到这个地方了。”班主任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嘿嘿地笑得额上筋都暴起来了，说：“我还以为你走神了呢。”
有时晨读课时，英语老师会让课代表先来播放单词录音，这个时候英语老师不来，都是班主任来监视。当别的同学都跟着录音读单词时，我还是在读文科书。班主任走到我面前，小声提醒我说：“你读英语呀。”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用很反感英语的语气说：“我不想读。”他看起来比我都着急，说：“你不想读怎么弄呀？”我就把书换成英语，有口无心地跟读。
没过一会儿，英语老师就进来了，一进教室就非常热烈地用英语说：“……（不懂英语，此处省略，读者自行脑补）”然后英语老师就带领学生读英语单词。英语老师的人生格言是：“你要想给人以阳光，你就必须首先是太阳。”英语老师也是第一年来代课，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激情，但不知她现在怎样？会不会也被消磨尽了青春？
这个英语老师是我心目中最典型的英语老师，如果她不是英语老师，我一定会很爱戴她。当她在领读时，我们所有人都被要求站了起来。我虽然也站了起来，但在跟读时并没有多配合。这时班主任又走了进来，我赶紧很“认真”地端起英语课本跟读。其实英语老师一直都在用余光扫视全体同学，当她看到我手脚慌乱时，嘴角微微挂起一丝浅笑。
我感觉班主任真的很偏向我，当我在课上问他问题时，他总是俯下身来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我就问他，古时候有没有人口普查？这些唐宋明清的人口数据是怎么得出的？他说，那可能有吧，要不然书上也不可能乱写呀。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班主任应该也到六十岁了吧，不知道有没有退休？说真的，我很希望他能退休。因为我是当过学生，也当过老师的人，现在我既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感觉学校的工作真的是很没意思。能及早退休，保养一下剩余的精力，也好。
我在高中时特别喜欢看《聊斋志异》，也特别喜欢《儒林外史》，因为这些书都是落第的书生写的，传达的思想也很符合我当时的心境。我在高中时就喜欢批评教育，批评应试，所以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因为我总是习惯性站在学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我跟班主任的交集不多，但我知道他过得很累。不光要时常陪着其他老师一起去打篮球，也经常会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气。班主任从来都没有给过我难堪，也许是因为我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虽然我的目标可能有些不切实际，但比起那些整日浑浑噩噩的学混子，我绝对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