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了,久到我以为只要一直抱着爱他的执念就会打动他,也许在某一瞬间,他对这个世界感到疲惫会想抱抱我,那便会是诗句里所说的“守得云开见月明”吧。或许也正是因为不想错过这一瞬间,我一厢情愿地等了他很久很久。

可我终于也决定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再也不。

这个决定是在一个婚礼上做出的。婚礼上,我是新娘。

高一那年,我遇见了程西。开学报道时,我一眼就注意到人群里高高瘦瘦的他,我的眼神不停在他身上游离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哎呀”我果然因为台阶踉跄了一下,程西被这声叫唤惊到,将头偏向我这一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看着他明朗的面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朋友们也都说我是色欲熏心。

当然,只是我喜欢他而已,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我为他做了许多事。

在轮到他值日时,我会假装在自己的课桌下丢纸屑,然后借口清理座位下的垃圾将教室的一大半打扫干净,希望他到时清扫起来不会那么累。

他感冒时,我总会偷偷地跑去学校医务室抱回一大堆药,再用小纸条将医生嘱托的服药事项清楚地写上去。害怕他发现我的字迹,我故意用左手写,歪歪扭扭的字迹,十分难看。后来,班上的同学总会玩笑他有一个字写得极丑的田螺姑娘。

可我依旧满心欢喜地为他付出着,虽然傻气,但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是幸福的。哪怕他没注意到我,可只要为他付出,我便会幻想我对他是有意义的,还有一种悄悄奉献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浪漫。

那时喜欢他,我总是处于很纠结的状态。我希望他看见我,最好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有我的痕迹,这样他就会习惯我的存在,也许有一日他也会在意我的突然消失。但我又不想他看见我,理由很多比如今天黑眼圈太重、额头冒了一个大痘、头发有点油......总之是所有我觉得不够好或很糟糕的瞬间,我都希望他不要看见我。

每一次,我都万般纠结的在他迎面走来的一刹选择掉头或者低头,可我依旧希望能够有一天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经过。于是,我开始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那天,我精心打扮准备与他面对面走过。他在课间休息时一般会去小卖部,那么我就在楼梯间等着,他回来时我肯定能够碰到他。意料之内,他从小卖部回来了,上楼梯往教室里冲。我听到脚步声就假装往下走。

“嗨。”我鼓起勇气,假装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

他抬头很惊讶的看着我。同班这么久,我一直努力想接近他却又刻意躲着他,他恐怕对我的印象根本不深,或许还在脑海里搜索我是谁。

我的表情越来越尴尬。突然上课铃响起来,我不知是不是要假装继续下楼,那样我会离教室越来越远。他却突然拽住我的右袖,瞪我一眼,急切地提醒我:“没听到铃声吗?上课了!”他就这样拽着我,一路跑回了教室。

一直到放学,我的右臂像残废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那天的我,真没出息,又想傻笑,又蠢得想哭。

我总是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我是如此喜欢着他,会不会感动得无以复加?于是,高中三年,我傻傻地什么都不说,只是悄悄地做着许多感动自己的傻事。

我曾偷偷地在周末跑到教室里,有时坐在位置上望着墙上贴着的班级大合照,我谁也没看,只是眼睛无法从他那一点上挪开而已;有时我跑到他位置上将他的书一本本翻开,看着他的字迹想象他低头写字的样子。我像一个有偷窥癖的人,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看着我喜欢的人。

可这三年,始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深情的独角戏,他没有如我幻想的那样发现我喜欢他,而我也从未鼓起过勇气。但任他冷漠,任他轻狂,任他与别人暧昧不清,任他把我欺负得经常哭泣,任他夺着我的心却不还,我依旧无法责怪他,因为谁叫我喜欢得如此胆小,如此小心翼翼。我总想,我从未说过,他又如何能懂我的心意。同时,我心里抱着一丝期望,或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而已,或许我说出来他会明白,或许我勇敢一点他也会给我回应。而这一点小心思,在毕业那天,更加得到了我自己的认同。

毕业晚会那天,班上的同学最后一次聚在了一起,酒过三巡的大家一起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我看着桌上的啤酒瓶,一圈接着一圈快速的旋转着,渐渐它的速度减慢下来,我盯着瓶底慢慢地停在了某个男同学的前面,而瓶口则指向了程西。规则是瓶底提问,瓶口回答,程西接受了真心话的提问。

“程西呀,你来给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我看你高中三年也没有好好谈恋爱。”男同学一脸八卦的问道。

“我喜欢主动一点的女生,不谈恋爱不是没遇到主动的嘛。”程西的话在我的脑袋里炸开了锅,我好像醍醐灌顶一般,心里有什么东西强烈叫嚣着,我知道,我的小心思这一刻彻底被唤醒了。我开始坚信,我勇敢一点他就会喜欢上我。

填报大学志愿时,父母都希望我能够留在本地,可听说他选择的黑龙江,因为他一直憧憬着大雪纷飞的北方,但我好怕冷呀,真的好怕好怕。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次我要主动去靠近,不能再躲避,我要勇敢的学会去追爱,于是我瞒着父母改了自己志愿,气得父母几天不想与我说话,可我心里很欢喜,就好像我已经拥有了他一般。

大学的时候,我开始主动联系他,借着老乡加同学的借口接近他。我频繁地往他们学校跑,一会儿找他吃饭,一会儿约他看电影。所有人都说我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每一次主动都是经过无数次在心里下决心,每一次找他手心里都握着汗,我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了很多。

程西也知道我的心意,但他却没有如我想象那样欣喜的接受,而是有意无意的回避。那一刻我知道,他依旧不喜欢我,不管他是否知道我喜不喜欢他。原来,男生所谓的主动,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生主动。但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热情都给了他,覆水难收。

后来,我依旧经常跑去他的学校,只是和他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说他很忙,于是我就在学校外的咖啡店等他。店内全是成双成对的人,每次我等不到他独自去结账时,总假装开心地说:“他在外面来接我了。”但我也知道这又多此地无银三百两。老板看着我笑,意思不明。

大学毕业后,我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但程西野心勃勃想要北漂,我听说后,也毅然北上。

我总是担心他感冒没人照顾,时常匆忙做完手头重要的工作去给他煲汤煮粥。有时我会在下班后排上几个小时的队给他买喜欢的小吃,但又害怕他有负担,于是将食物默默放在了他家门口,然后再坐公交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吃着外卖。

这些年,有过不错的男生向我示好,但我从不给机会。这些年,他也明里暗里拒绝了我无数次,但我却就是不想放弃。我只是希望我的痴心有一天能打动他,高中毕业那天他说的“主动”这两个字一直成为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哪怕希望渺茫。

前年十二月二十号那天,程西为数不多地主动约了我。我兴高采烈地去赴约,甚至我还在公交车上小小地幻想,也许就是今天,他被我打动,他想要接受我的感情。可是,事实却近乎残忍。程西在几杯酒下肚后,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我这段感情快走到头了。

我强忍下心头涌上的心酸,故作轻松地说:“看来你找到了你的真爱了,这很好啊,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

“你对我的好,我都懂,但是感情......”

“我知道,谁都做不了感情的主,我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要求你呢。那个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棒的女孩子吧。”

“嗯,她挺好的,我追了她挺久的。”

当我听到“追了她挺久”这五个字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破碎了,可能是那些虚幻的、不存在的希望在这一瞬间碎掉了,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状态,只是恍惚间我好像回答了一句:“那挺好的。”

那一刻,大梦初醒。我花费了自己已有人生的一半时间去追随他,最终心灰意冷声嘶力竭,但自己的人生难以再重头再来。

再后来,他和那个女孩闪婚了。在决定参加婚礼前,我告诉自己,人生勇敢两次就够了,一次用来得到他,一次用来祝福他,这真的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够拿出的勇气了,统统都给他。

我也想能够重新再爱上一个人,却发现这半生的爱难以覆灭,对别人太不公平。但最终一年后的我,在家人的催促下,和一个同样因被催婚的人举办了婚礼。

在婚礼上,我在礼金登记台上看到了他。我知道,他不是来抢亲的,而是来登记礼金的,登记完他便礼貌地离开了。我从礼金簿上看见他送的是九百九十九元,他在祝福我长长久久,可是我却觉得好可悲好心酸。

我这一生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从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原来有的人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勉为其难来爱我的。既然这样,我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心已老了,爱不动了,那么我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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