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开端,无论是日历还是媒体都在提醒着一年过半,周遭多在讨论今年计划是完成了多少。我在这方面算懒散,虽说光阴宝贵,但又觉得实在不必汲汲于得到什么,一天将尽能安然睡去,一朝起来能有所期待更为重要,就算虚度时光,也能心满意足。
朋友曾与我约定,待他日年老,可以一起开家小书店,偏安一隅,以我俩囤物的毛病,到时藏书应该也差不多了,就无需担心出版商和图书公司的烦扰,偶尔关店旅行,偶尔办个私人展览,把人生各个阶段品味的产物陈列出来,也是不错的养老方式。我说,怕是会开成两个老奶奶的怪怪屋。这可以说是近来最得我心的一次对话,有人愿意无视变迁,在时间的另一头约定相遇,也是可贵的。
入夏之后,白昼渐长夜愈短。陆游有诗云,“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诗的前文虽有难言的落寞,但还能用自己意愿之事打发时间,也算喜乐一种,“煎茶扫地亦随缘”。
过去的6月对于我来说是温柔的,不紧不慢地把脑子里的想法记录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读了不少好的故事,挑一些告诉你们。
初夏书单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
西尔万·泰松
可以说是6月最喜爱的一本,清凉消夏的不二选择。西尔万归隐贝加尔湖畔的三大件是:伏特加、雪茄和书,由是度过了六个月。我想,如果换了我,毕竟身体承受的刺激能力一般,咖啡因都能让我一夜无眠,所以有书就行,再加顺手的纸笔就最好不过。
每两页就有让人惊艳的描写,让我恨不得把整本书誊写一遍。其中有一段关于人性的描写,与我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过目不忘。
“我更喜欢那些类似于冰冻湖泊的人性,而非类似于沼泽的人性。前者表面上坚硬冰冷,底下却深沉、翻腾、生动。后者外表温和轻软,深处却呆滞,无法渗透。”
欢愉
莉莉·金
神秘的塔姆部落,危险的三人关系。
然而相比于三人的爱恨戏码,内尔对人类学的虔诚更让我感动。作为一名女性,从小就不梦想要小马驹或者旱冰鞋,想的却是能被吉普赛人带走,去看他们的生活,她坚信“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有一种更好的活法”,而且一定能找到,然后介绍给世界。这番笃定。
书中三人在新理论的探讨中,疯狂记录,“我们是不是都兴奋得快疯了……我们真的能把星星从天上一颗颗摘下来,然后重新塑造一个新世界”。我想,对于这种书写的迫切,我是理解的。
自由国度
V.S.奈保尔
第一个故事《合众为一》更让我深刻,合众为一(拉丁文E Pluribus Unum,英译out of many,one)是美国国徽上的一句格言,在故事里多少有反语意味。写的是移民元素,印度厨子桑托什来到华盛顿,最后得到名义上的自由,实质一无所有,是一种“有意识的麻木”,是心灵的流离失所。
奈保尔呈现了当时异乡人在美国的挣扎,不融合就被排斥,融合了也只是形式上的美国公民,桑托什回不去家乡,因为尝过自由的感觉,便“不可能重新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但留下了也麻木,“获得自由之后,我不过是认识到一点:我有一张脸,有一副身体,我必须养活这身体,给这身上穿上衣服,年复一年,直到它消亡”,找不到定位,像孤魂游离。餐厅主人普利亚说过一个词,“顽疾”,用来形容这种两难的境地十分贴切,世界性的顽疾。
有时我会觉得,人的自私不过是因为无处可依。在故事里,桑托什最后的冷漠和麻木,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社会里找不到可依靠可交付信任的地方。让人思考,到底怎么样的自由,才是好的自由,怎么样的社会,才能让人自由又归依。
奈保尔的伟大之一,在于他思考时代交替里,人流穿梭中,人这一个体的不知所措和变化,而且能看到日常生活里包含的折射出时代意义的重大,然后通过他笔下的人物一一呈现。
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道格拉斯·亚当斯
难以用一段环环相扣的话描述阅读体验,因为有趣之处如散落的光斑,构成了一副奇异图景,也像漫游银河系。
里面提到的很多东西我都想要,例如自动营养机,能通过扫描每个人的味蕾制作出最适宜口味和健康的饮品,对于挑剔的人真是福音。
朋友说更喜欢那个时常埋怨自己身上二极管很疼的沮丧机器人马文,这一设定特别可爱,我则羡慕能定制星球,偏爱雕凿海岸线,亲手造出一个挪威的银辟法斯特,一心一意,作品浪漫。
而我在看书的过程,还发现了特别有趣的一点,道格拉斯非常喜欢把自己的朋友写进书里,并加以调侃,这点好像我也是类似。
作者表示,书中写到的东西正在慢慢实现。我在想,说不定我们也只是偶然落脚于此的搭车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