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你如今嘴角时常挂着的微笑,是你内心的平和与安乐,是你在看透了这个糟糕的世界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的勇气。
梅,你第一次跟我说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是十年前在我经营街角小酒吧,隐蔽在一大片迎春花开满的旧墙后,那晚你被我们共同的好友秋带来,酒过几巡,感觉你是故意放任自己微醺,你低头绕发的妩媚,都逃不过吧台内一个专业调酒师的眼睛。你可能感觉到我在看你,站起身离开一桌的好友慢慢向我走来,我不等你先开口就迫不及待的说:“嘿,你叫什么名字?” 你抓起我吧台上的打火机,点燃手里的烟,毫无掩盖的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神充满自信与忧伤,你轻轻的说,“梅。”我说:“好。” 你猛吸一口烟,好像吸进了肺的最底端,“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梅,秋离开你后我很少再见到你了。关于你的记忆总是与那个春天少见的灿烂阳光和整个夏日的雷雨交加连在一起。差不多晚上十点钟,你就会和秋十指紧扣的走进我的小酒吧,秋是我众多老客户中的一个,只不过这两年我们慢慢处成了朋友。可能你还不知道,秋身边的女孩子比他的牛仔外套还要多,你知道他有多爱牛仔外套的,全城复古店的牛仔外套都被他买光了的。所以过了两个季节,当那年八月六号立秋之日,你是一个人来的,喝了五杯我的特调鸡尾酒,掉了眼泪哭花眼妆,趴在我的吧台最后睡着了,嘴里还喃喃的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梅,那之后我很少再见到你了。
梅,你说那个给我这个名字的女人走了。一个冬日的午后,黑白颠倒的我刚刚起床烤土司煎鸡蛋,开着音响选晚上酒吧要放的音乐,你发来信息:开门吗?晚上来喝酒。我立刻回复:好,几个人?给你留座。你说:一个人,坐吧台。那晚我格外忙,按说冬日寒冷又不是周末出门饮酒的人不多的,但是那晚几桌慕名而来的游客确实打乱了我调酒的节奏,你静静的坐在吧台,抚摸着马提尼杯,一杯又一杯,我总是先调你的酒。你和往常一样,话不多,也和我一样。你突然抬起头,好像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问:“我能换音乐吗?今天好冷,听爵士吧?”我摊开忙碌的双手冲你挥一挥说,好,你自己进来换。听尽了整张蓝调album,几桌游客们也相继散去,你喝红了的脸颊在吧台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好看,我看不清你的眼睛,迷离着,你又一个人低下了头不说话。我收拾着杯子,问,梅,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你说,那个给我这个名字的女人走了。我擦干手递给你一张纸巾,你接过放在酒杯边,说,不需要,我不会为了她哭。
梅,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夜里十一点过,你带了三个男人走进来,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一桌,安排他们坐下后你来到吧台对我说:“工作关系,都给烈酒,我的少放。还有,最后喝多了帮忙打车一个一个的送走,别让我上车。”我点点头,嗯好。凌晨一点四十,我开始清理卫生,你坐在吧台喝一杯蜂蜜金桔热茶,你说:“嘿,我怎么谢谢你呢?”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对着我,但是我看不大清,我说,夜里好暗,我想在白天见到你,梅,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梅,很高兴认识你。我轻轻唤你的名字,你回过头,嘴角扬起微笑,三月的阳光里,你好像在发光,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笑,你应:诶!我喝澳白,你喝黑咖啡,我问你为什么不加糖不加奶,你说,别惯坏了舌头,然后吃不得生活的苦。然后你笑了,我才知道原来白天的你,那么爱笑,梅,你如今嘴角时常挂着的微笑,是你内心的平和与安乐,是你在看透了这个糟糕的世界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的勇气。我伸出手,你没有迟疑,握住我的手,我说,梅,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