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了足足三个小时,以至于大伟敲门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在椅子上石化了。
自从医馆开张,大伟便成了这里的常客。他是个热心肠的人,见这里生意清淡,他简直比决明还要着急上火,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有点时间就跑过来坐坐,用他的话说,这叫帮忙凑凑人气。
“明哥,出什么事了?”大伟敲敲桌子,“你脸上这是什么表情?”
其实决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他觉得他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我发现我可能有特异功能。”决明苦着脸,“这种感觉简直是太奇怪了。”
“特异功能?!”大伟睁大了眼睛,夸张地叫起来,“这是好事啊,我也想呢。快说说,是什么特异功能?”
“我居然能感觉到病人的痛苦。”决明皱着眉摇摇头,“不仅能感觉到,我还会开方子治病,这太奇怪了。”
“我之前听苏木讲到过一次茵陈蒿汤,但那也只是听过一耳朵而已,我并没有往心里去。”
“可我刚刚就用到了这个方子。我为什要用这个方子?”
“为了清热利湿吧。可我怎么就知道非得用它来清热利湿?”
“因为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方子,那种感觉还很肯定。”
“我怎么会这么肯定?”
他喃喃地说着,似在自问自答,又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大伟听他说着,嘴巴越张越大。
苏木也听他说着,笑意越来越浓。
终于,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这原本就是你该会的东西啊。现在终于捡起来了一点,该好好恭喜你才是。”
大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是,我前几次来,看你在药房呆着,那闭着眼拿着药的样子,特像一高人。”
“高人?”决明不解地望着他。
“对,就是高人。”大伟偏着头想了想,又肯定地回答,“反正跟你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好几次我站在药房门口,都没敢出声跟你打招呼。总觉得一出声,就把你身上的那股子神叨叨的气势给吓跑了。”
“你也别在这跟自己较劲了。”苏木微笑道,“这些对你来说,原本就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内容了。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决明也笑起来,“我哪有什么可羡慕的,都不及你万一。”
“不。”苏木摇摇头,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你没有药灵伴身,灵力散尽,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最基础的能力。”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再看看我,我有药灵伴身,还有师傅的悉心指导,可光是打基础,都花了三年时间才能做到像你现在这样……说不定我还高估了自己,三年时间都做不到像你这样。不及你万一的人,是我。”
大伟觉得自己的嘴巴大概是闭不上了。
药灵是什么东西?灵力又是什么鬼?什么师傅?什么叫原本就会的东西?……
他看着苏木和决明的眼神,就像在看两个陌生人。
“你说他原本就会。”大伟指着决明,不敢相信地望着苏木,“我跟他当兄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之前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还会治病。”
“那是因为之前我没有出现。”苏木缓缓道,“我身上带着药灵,跟你相处这么久,多少会影响到你一些的。”
就像失忆的人,一旦遇到某些熟悉环境的刺激,多少会有点反应的。
大伟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些已经超出他常识的认知,并在后面的时间里,很快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前不久,他就刚刚听说过一个厉害人物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说是百病能医,多重的病到了那个厉害人物手里,都能逢凶化吉。
大伟的个性跟决明不同,他喜欢热闹,喜欢生活中的一切八卦,喜欢道听途说的各种奇闻秘事。
那些听着有趣的事情,就像生活中的一种调剂,让他在压力之外还能找到一丝茶余饭后的闲散心情。
但是现在,他忽然对那些奇闻秘事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虽然我对你们说的东西还是不太明白,但你们说的,我都相信。”大伟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说的话也显得更可信些,“其实,向你们这样有能耐的人应该还有不少,至少,我就知道一个。”
“哦?”苏木挑挑眉,“还有谁?说来听听。”
大伟说的那人也是治病救人的,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名头,就是最近这几个月,才忽然被人们提起来。
但凡去求过医的人,回来以后皆对其医术赞不绝口,因为那人治病见效奇快,只要能进了诊室,不论病情严重程度如何,出来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觉得自己得到了疗愈。
更奇怪的是,当旁人问起来治疗过程如何,所有当事人都三缄其口,一脸神秘。
那个人也同样神秘。
虽然谈论他的人很多,但其实真正进过他诊室的人却不多。
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苛刻的原则,或者立了诸如每日接诊不超过几例的规矩,他手里实际病人不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收费太高。
要进诊室,就得先预交一笔进门费。
在目前这个物价水平上,光这笔进门费就足够买一套市区最好地段的最好小区的三室住房了。
进了诊室,再依病情的轻重缓急,依次定价。
据说,最低的价格,也能掏光一个中产家庭大半辈子的积蓄。
即使是这样,依然也有不少的人去找他,毕竟,命比钱重要。只要命保住了,钱还能再赚。
所以,这个人现在肯定已经成了一个有钱人,但具体有多有钱,这谁也猜不到。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苏木的兴趣显然已经被成功地吊了起来,“照理说,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在巫回谷,能有这个本事的人也不多。”
“可能是真的。”大伟摸了摸鼻子,“就算是传言,那也是传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
“咦?”大伟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来也奇怪,曾有一段时间,关于这位厉害人物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怎么最近忽然又没消息了,难道这说法是假的,被辟谣了不成?”
“哦?那人叫什么名字 ?”
“王老五。”大伟笑起来,“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莫先生又到壶中天来了五次。
就像决明最开始说的那样,每周微调一下方子,等他第六次造访医馆的时候,不适的感觉已经基本消失了。看上去神清气爽,跟最初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位莫先生大概是医馆的福星。
从他以后,来医馆问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这些人基本都是听人介绍才找过来的。
再问消息的来源,一层层问下去,源头居然是莫先生。
决明心想,这位莫先生话不多,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他给莫先生开出最后一个方子,“此方服完,就不必再来了。”
莫先生照方抓药,临走的时候忽然又调转回来,问道:“你们可否上门出诊?”
“一般情况下是不出外诊。”苏木答道,“除非有特殊情况。”
“是这样。”莫先生迟疑了一会,接着道:“有人托我打听,想请你们上门出诊。放心,诊金不是问题。”
“是你的朋友?”
“不是。”莫先生摇摇头,“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吧,反正我不认识,拐了好几个弯才找到我这来。”
“那人不能自己来?”
“应该是来不了。”莫先生想了想,尽量把情况描述得细致些,“我也是听朋友说的,那人的病挺怪的,浑身疼痛,实在忍不住想动一动,可关节又像僵了一样,还是动不了。正好有朋友听说了我的事,便想让我给打听一下,能否请神医上门去看看。”
浑身疼痛,还一动不能动,这得有多难受啊。决明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顿时打了个寒颤。
“好,我们去。”决明一口答应下来,他实在见不得人难受,如果能帮上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看了看苏木,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别想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决明提醒她,“去看看吧。”
“好,我们去看看。”苏木并没反对,“地址在哪?”
“五台路71号。”
这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两边的门牌有些已经掉了,有些被污迹染得完全看不出颜色来。
决明伸着脖子找了半天,才费劲巴拉地看清了那个写着“五台路71号”的门牌。
这房子看上去也够老旧的,房龄至少也有三十年了。
可推门进去,屋内却是另一方天地。
巨大的水晶灯吊在头顶上,屋里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是淡金色调,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光洁的台面熠熠发光。
决明愣了愣,下意识地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又仔细地看看了门牌。
没错,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