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今天不买的几样东西

  儿时的记忆,远逝的岁月(之二)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百姓过日子和今天还是有着较大的区别的。就说买东西吧,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些东西也是过日子必不可少的,虽不是天天日日需要它,但离了它们还真不行日子就没法过。下面说说几种现在城里人早已忘却的买东西的事儿。

  1.买麦苋

  麦苋(音:xiàn西安人发音:jiān)是西安方言中麦秆儿的意思。麦秆儿就是割完麦子去掉麦穗留下的麦子茎秆儿,可以做牲口饲料、造纸原料、烧之取暖等用途。

  城里人家过日子要麦苋何用?与上述几项用途似乎都不搭界沾不上边,可事实上那时过日子委实需要它,离了它还真不行。

  记着那时我家住的那一小片的居民家里做饭大多烧地火,前前后后左邻右舍仿佛家家有地火灶头。啥是地火?也就是一个风箱旁边接一个用土和砖垒(砌)的灶头,做饭时咣当咣当拉风箱,那火苗就呼呼地往外窜。烧地火的缺憾是用一次完毕后火就灭了,没有封火一说,不能保留火种,下一次再用再重新生火。真要封火或许也行,只不过没试过。生地火需要必须的低燃点的可燃物做引子才能燃着煤炭,而这种东西在城里得来并非易事。在城里生地火没有农村那样方便,没有现成的稻草麦草豆秆儿玉米皮之类的东西,只能花钱买麦苋秆儿做引火的柴火。这样就催生了一个卖麦苋的小小的行道。

  我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用别的东西生火而非要麦苋呢?老爸说麦苋好点着,用火柴一点就着,它烟少干净还轻,没有怪味儿,用着也省,一次一把,价钱还不算贵。一麻袋能用一两个月,也就是说能用百十回,一次平均还不到半分钱。记忆中,当时买一麻袋麦苋是三毛钱。别家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家一年就得买上好几袋。

  生地火也不是个十分简单的活儿,需要那么一点点经验和技巧。基本程序是先在灶底放入一把麦笕,点着后等麦笕全部燃烧到橘红色向暗红色过度间时轻轻洒上薄薄一层细煤粉粒,轻轻拉动风箱给一点儿风,这时表层的粉粒就燃着了,然后再次撒细媒粒,再次轻轻拉动风箱,如此这般三五个来回火就生好了,就可以加大一点儿的煤块了,这样火就越烧越旺了。

  买麦苋是为了生火。生地火时若把麦苋燃烧的过头了,加上的煤粉粒就把麦苋火熄灭;若麦苋燃烧的不到火候,撒上煤着不了不说还把麦苋火压灭了。掌握这个火候需要经验堆积。

  我一家老少都会生地火,在孩子中排行最末的我自然也会。有意思的是我参加工作后是锅炉工,师傅教给我们如何点燃锅炉,我问是否和生地火一个道理?师傅说就是那样,你会?我说我来试试吧。我就按生地火的原理操作了一把居然一次点火成功。不同的是,把麦苋秆儿换成了废纸团和薄木片。

  生个地火这事儿在农村简单如一屁都不算,可那会儿在城里少了那把麦苋就生不着地火那顿饭就没法做。

  2.买黄土

  在城里生活,小百姓过日子要黄土何用?

  这只能说,时代不同过日子的需求不同,至少对我家而言,在五六十年前过日子离了黄土还真不行。不行的原因还是与火有直接关系。那会家里既有地火,也弄了个炉子,家里用的煤分两种,一种是无烟煤,是烧炉子用,另一种是有烟媒,是烧地火用的。

  家里虽然一直有地火,我记忆中进入上世纪六十年代没两年老爸用砖块和泥就在屋里垒了一个炉子,当时觉得特幸福,原因是冬天的早上穿衣服是特别冷,(那时做梦也不敢想家里有暖气),母亲或父亲捅开炉子把棉袄棉裤在炉子上烤一烤趁热赶紧穿上,热乎乎的衣裤贴到肉上暖融融,那感觉好极了,至今不忘。

  烧炉子需要的是无烟煤,当时煤店里并不供应今天所谓的钢炭块而是粉粒状的,买回来没办法直接用,需要呈块状才能加入炉中,所以要把粉粒的无烟煤和成煤饼,凝固后再切割成大个儿核桃那么大的块才能用。但是无烟煤没有黏性,始终和不到一块。中国人还是聪明,不知哪位前人发明了在煤里面加入适量的黄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黄土细腻且具有一定的粘合力,与煤混合搅拌均匀就可得到黏乎乎稠敦敦的煤泥,把它平摊在路上,趁湿用铁锨画好小方格,凝固后就可以按格子掰成小块。

  一本书里说,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你去发现,今天不知不会的只能说你还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金钥匙。这句话是否客观公正且不谈,但在和煤饼这个问题上就显了灵验。黄土的作用如此神奇和重要,当说为小百姓生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正因为烧炉子的家家户户都需要它,城里又没有地方取土,所以黄土在那个年代就成了可买卖的商品。那时和煤饼的不是一家两家,每逢星期天不少人家门前或路旁都有摊出的一片片黑煤饼。

  那个年代的生活水平造就了那个年代的生活方式。黄土是不少人家的所需,所以就有人挖黄土买黄土,为小百姓解了难,自己也挣几个辛苦钱。记着仿佛是5毛钱一架子车。一车黄土似乎能用好几次吧。

  那会儿我尚小,像买黄土和煤饼这样的出力活儿还轮不到我,只是有时星期天母亲叫我早早地到煤店去排队,那样可以早一点买上煤并且可以租上拉煤的架子车,和煤饼则由哥哥们去完成。

  当时煤店里也有卖煤球,我问母亲为什么不买现成的煤球而非要这么费劲地和煤饼,母亲说买煤球一是贵,二是少,自己和煤饼煤就多,光烧煤球一个月不够烧(当时煤炭每月定量供应)。

  再后来,有了蜂窝煤后,我家渐渐地就改用蜂窝煤而不用土炉子烧煤饼了,自然也就不再买黄土了。

  今天要是给谁说家里买黄土,还不得把人疑惑得瞠目结舌?

  3.买石灰

  好好的买石灰干啥?

  这还得从我家1960年那次从城里搬到新居龙首村说起。

  龙首村的新房子外观的确很漂亮,但它仍然属于土木结构,外皮儿是砖的室内是还是土墙壁,尽管施工很精细,说到家它还是土墙,只是比较精良刷白了而已。住上几年,尤其是屋里放炉子烟熏火燎的,时间一长也就脏了。

  中国人有个良好习惯,每逢临近春节时要来一次比较认真彻底的大扫除,家家户户扫房擦洗门窗,有些人家不仅如此还要刷房。今天年轻人哪知道那时候刷房是咋回事儿,不了解那时刷个房还是挺不容易的抑或说是挺遭罪的。并非说刷房本身有多累有多难,而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再加上屋里地方小挪腾东西困难,有时实在没办法,外边飘着雪花也得把东西搬到屋外。室内的床桌子凳子等就做了刷房的架子或曰梯子用,而这些东西还要不停地前后左右地挪移,人在逼仄狭小的空间刷房伸胳膊蹬腿儿受限有劲使不出来,真叫一个难受!其实这也不算啥,真正难受的是刷房当晚要原样如住,该咋还是咋。这是啥意思?意思是说,无论墙刷的好坏,到晚上无论墙干了没有还得在这屋子里睡觉。可想而知,天寒地冻上午刷的墙下午能干么?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干。但是不管干与否晚上都得在湿乎乎的屋子里睡觉,想想那是什么滋味儿?

  更要命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湿的问题,而是湿墙上散发出来的刺鼻子的味道。那时一般小百姓哪里懂得哪里见过什么是无毒涂料,家家户户清一色刷墙用的都是石灰。就连我们当初外形似别墅的房子室内四壁虽然雪白,但依然是石灰刷的。想想,那会儿的人多么简单和无知无奈,在没干的墙壁下照睡不误,也不知道那墙上散发出的石灰味是有害气体,可着劲儿地只管往肚里吸……伤害人体不?但有啥辙呢?家家户户皆然。哪有现在这样装修完了要开窗通风几个月人才入住的健康环保理念。再说,家家户户房子就那么一点大,哪有空闲房子可用来躲避?心里也想等墙干了没味道再住,可能吗?这当说是彼时的一个梦。

  言归正传。应该说石灰基本上是当时百姓人家刷房的唯一涂料。那会儿买石灰似乎很便宜,几毛钱就能买一小袋子够刷一两间房用的。当时我小没有去买过石灰,也没有参与过刷墙,都是老爹和哥哥们的事儿。渐渐长大后就成了刷墙的主力,因而对怎样分辨石灰的优劣,怎样刷的均匀没有流痕等比较熟稔。

  刷墙这事儿因户而异,有些人家年年都刷,有些则因情而定两三年一刷。但无论多长时间刷一次,所用的“涂料”都是石灰。

  石灰这种廉价刷墙涂料,曾经最普及的大众涂料,伴随了多少百姓人家走过了漫漫岁月长河,立下了汗马功劳,留下了不朽的背影,值得赞颂!

  实际上,城里人今天不买东西也绝非这几样,要仔细掐指细数可能还会列举出若干。这几种只是我个人比较深深刻的记忆和感受。

  时代进步,生活方式也与时俱进了。什么样的生活水平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过去存在的正常的事儿在今天看来就感觉不可思议,但发生过的事情经过的人是不会忘记的。

  2018.01.12.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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