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5年5月20日

清晨六点，天色微微泛白，何晶正睡得香，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肖程就醒了，他轻轻的起身，从床头拿了自己的衣服，慢慢的穿着。

十五分钟后，肖程轻轻走出房间，随手关上门。轻轻叫了一声：“小王，你准备准备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可以开饭了，我们先吃饭，让她再睡会吧，一会儿你帮我去买两块优质的牛排回来我自己煎，今天晚上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来，今天晚上就当我这个月多给你放一晚上的假，今天晚上我们自己做饭”。

“爷爷，你又糊涂了，我上周才休完假，我们家离这里也不近，这坐公交车要坐一个小时呢。”保姆小王停下手里的活说。小王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住在城郊区的农村人，大约有四十几岁。一米五左右，一双小眼睛，睫毛弯弯的，鼻子有点塌，嘴唇有点厚，右嘴角上还长了颗小小的痣，体型微胖，头上扎了一个很随意的马尾。

“我没糊涂，今天是我和你奶奶的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我想今天简单的过一下二人世界，我都八十了，她都七十九了，这样的二人世界还能过几年呐！”肖程不禁感叹了起来。他接着说，“行了，我去洗漱”。说着，肖程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那好，我下午晚点走，我一会儿给佳颖说一声。”小王说。

十分钟后

肖程和小王开始吃早餐，就在这时，何晶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她静悄悄的去了卫生间，何晶六点半准时出现在餐桌。

“今天中午我不回来吃，你们俩也别等我，跟爱萍约好了，今天下午我们要去老年大学，中午就随便在外面吃点。”何晶说。

“好，你每天都忙，下午记得早点回来，小王说，她晚上有事要回家一趟，明天来，今天晚上我们要自己做饭，你想吃啥？我做饭给你吃。”肖程问。

“你确定今天你做饭？”何晶问。

“我做。”肖程说着，慢慢站起身，走到客厅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

时间啊，它从来就不等人。一转眼，一天就过了一大半。何晶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小王已经下班了。

肖程正在厨房里腌制牛排，“老头子，我回来了，我买了点小咸菜，明天可以让小王做点粥配小咸菜。”何晶一边说一边坐在玄关处换鞋。

“好，明早我跟她说吧。”肖程说。

何晶换好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到厨房。他弯下腰放好东西，才想起小王不见了。“老头，这小王呢？”何晶问。

“小王下班了，她今天和你说过的，你忘了？”肖程问。

“ 是，差点忘了。”何晶说。

“老太婆，今天几号了？”肖程一边埋头切洋葱，一边问。

“五月二十号，怎么了？”何晶问。

肖程回过头看到何晶蹲在地上捡土豆满手都是泥，他赶紧说：“没有，你别忙了，你把手洗了就去休息一下，我这马上就好了。”

“没事，我把这些土豆拿出来放好，免得最后没看到都发芽了。”何晶说。

“那你的手千万别碰脸，别把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弄花了，就不漂亮了。”肖程说。

何晶笑了一下，便低头捡土豆去了。十分钟后，何晶从厨房出来，刚坐下就听见门铃响起。

“来了来了。”何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头戴黄色头盔，身穿黄色T恤，看起来有点黑，并且胸前还抱着一大捧花。

“你是？”何晶看着面前的小伙有些诧异。

“你好，请问你是何晶女士吗？我是美团外卖的，有人送你一捧玫瑰，请您签收。”美团小哥说。

“我是何晶，但是我已经这么老了，没有人会送我花了，搞错了吧，拜托你再帮忙查一查，谢谢。”何晶说。

美团小哥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拨通了最近的号码：“你好，我是美团的就是刚刚和你打过电话的，现在我这边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地址，你的地址是安心公寓二十五楼二号对吧”？对方仿佛跟小哥说了些什么，小哥连连点头答应。很快，小哥挂了电话。

重新把花递给何晶，便转身离开了。何晶抱着花，转身一头雾水的关上房门。“老头子，你买花了？”何晶问。说着，她又开始抱怨，“你说你又花钱，你给我买花干嘛呀？也不知道存点钱”。

“我没给你买啊，我知道你不爱玩这套不切实际的东西。”肖程说。

“那谁给我买的？这不年不节的。”何晶说。

“行了，你别想了，我们可以开饭了。”肖程说。

就在这时，何晶的电话响了起来。何晶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的声音：“妈妈，花你收到了吧”？

“我收到了，在我手上，你送的？”何晶说。

“我送的，本来说今天回来看看你和爸爸的，但是我正在北京参加一个研讨会，回不来，就点了个美团送了你一束花，妈，我爱你。”莹莹说。

“你这孩子，不年不节的，你送什么花？”妈说。

“好了，妈妈，我还要开场会，晚上和你们视频，爱你哟。”莹莹说。

何晶跟女儿再见后挂断了电话，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初夏的日落，金黄而灿烂。余晖斜斜的透过厨房的窗户照了进来，刚好照在饭桌上，把整个饭厅照的通亮。肖程用长满了老年斑的右手，端起高脚杯说：“老婆，刚刚我问你今天几号，你和我说今天是五月二十号，这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你似乎忘了，今天一点都不普通，因为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来，我们喝一杯”。说着，肖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杯里的饮料。

何晶也喝了口，说：“你瞧瞧我这脑子，老头子，我应该敬一下你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家庭的付出，感谢你陪我走了这么的日子，眼看着这大半辈子就没了，感觉好快”。“是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二十八九，你当时你的性格太难管了，天天给我闯祸。”肖程一边切牛排一边说。

“那你还爱我？”何晶说。

“肖夫人，你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情不自禁吗，你难道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无可救药吗？当年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情不自禁的爱上你了，而且无可救药无法自拔。”肖程说。

“咦，好肉麻，七老八十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丢不丢人？”何晶说。

“不丢人，这又不是情话，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了就算是情话也不丢人。”肖程这话说的好一个义正言辞，完全不像是一个八十岁老头会说的。

“你还记不记得其实在生咱儿子之前在美国你怀过一个孩子，但没有生下来，当时还感觉挺遗憾的。”肖程一边切牛排一边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都是产科博士还信安全期。”何晶故作生气的说。

“不过， 怀儿子的时候，你也是意外怀上的。”肖程叉起一块牛排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巴塞罗那？莹莹玩着玩着就睡着了，那时候莹莹已经可以自己走了，我们就没有拿推车，那年莹莹已经六岁多了，你就一路抱着她回酒店，你到房间的时候你的手都麻了。”何晶喝了一口蔬菜汤说。

“我记得，当年我们带他去了好多地方，去了香港，去了马尔代夫，也带她去了瓜纳华托，那几天天天陪她看儿童剧，莹莹小时候好像最喜欢的还是海南，那时候我们每年都去，莹莹一到三亚就缠着我陪她游泳，每次都晒成小黑人才回来。”肖程说。

“记忆最深的还是，我们在美国带莹莹治病的那段时间，我们吵架又和好，然后一起参加爱萍的婚礼，在美国那段时间过得还挺规律的，每天就是一起带孩子去医院，然后我在家带孩子，你去医院上班，日复一日的 也不觉得单调。”何晶一边切牛排一边说。

“是啊。”肖程端起饮料喝了一口说。肖程接着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瓜纳华托，整天就想黏在一起，好像每天亲多少次都亲不够”。

“对呀，每天不停的亲，还有我们去迪士尼，我们自己去过两次美国的迪士尼，带孩子们去过很多次上海迪士尼。”何晶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过后回忆着。

“你年轻的时候专业性好强，我感觉每天都离不开你。”肖程喝了一口饮料说。

“我刚认识你那会我觉得你好帅，但好讨厌，我觉得你的专业性太牛了，好像不管多难的你好像都会。”何晶说。

“年轻时候我也挺大胆的，就在手术室就直接让你靠着我睡，也不怕别人看见，用我们年轻时候的话来说，我就还挺霸道总裁的。”肖程说。

“当时你说，‘何晶，你来一下。’我一到你办公室，你就亲我，都快把我亲懵了。”何晶说。

“我有那么霸道吗？”肖程笑着说。

“你不霸道，你是太宠我了，你把我当宝宠，年轻的时候天天叫我宝贝，而且也不知道是谁女儿儿子的醋都要吃，看着儿子和我一起睡，就跟看见情敌似的，没叫你分房睡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何晶说。

“那是你没让我分房睡吗？那是我不肯，我要是肯的话，你早把我一脚踹出去了。”肖程说。

“都过了多少年了，还拿这件事说事，也不知道是谁当年住院不听医生的还逃跑，那血压高的把人吓死，老顽固，一点都不听话，差点瘫在床上，真的一点也不听话，还没爸当年听话呢。”何晶一边切牛排，一边带着一点抱怨的的语气。

“你看你，又翻旧账。”肖程用左手推了推快滑上来的眼镜。

“来，老头子，我敬你一杯果汁，谢谢你这些年来对这个家庭的付出，也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何晶端起手边的饮料，站起身来。肖程也端起饮料站了起来，两个人的杯子在空中相遇，轻轻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我要谢谢你，我的老婆，谢谢你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你真的很棒，谢谢，谢谢你为孩子和家庭做出的牺牲。”肖程说。

“老头子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最喜欢叫我什么？我想听你再叫一次。”何晶说。

“我都忘了，下次吧。”八十岁的肖程竟然害羞了。“

你以前喜欢叫我宝贝，还记得吗？就再叫一次呗，我想听，在家里你害什么羞？”何晶说。

肖程艰难的开了口：“宝…… ” 可是他还是没有叫出口，只是说了句：“下次，下次吧”。说完，便低下头专心的去吃盘中剩余的牛排不再回忆过去。

晚上七点。

初夏的夜晚，黑夜总是迟到。

“老头子，你要不要出去散步？”何晶解下腰间的围裙问。

“好。”肖程说。

趁着夜幕还未降临，两人一起下楼，两个人并肩而行。微风轻轻地拨乱了何晶的头发，肖程停下脚步，像年轻时一样伸出左手轻轻将何晶脸上的细发，轻轻别到耳后。肖程仔细的看着何晶的脸，那张熟悉的脸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光滑吹弹可破，随时都散发着淡淡的精油香味。现在，何晶的脸像刚剥下来的橘子皮皱皱巴巴的。岁月抽走了多余的胶原蛋白，只留下干瘪的皮肤。岁月是一把刀，一把刻刀，在何晶的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沟壑般的印记。

他们只是慢慢的并肩而行  没有像年轻时一样牵手。只是走着走着，何晶轻轻挽住肖程的手臂。“老头子，金婚快乐，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要走，那你答应我，你可不可以晚一点，送送我。”何晶无意之间用轻松的语气，谈论着这严肃的话题。

“好。但也不一定哦，如果我先走的话，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小老太太。”肖程笑着语气轻松语调轻快的回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了，两人的背越走越远。白色的路灯将两人影子拉的好长好长，这是两人的日常，也是两人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我爱你，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