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雅再一次喝醉了。
她一身酒气的扎倒在我身旁，哭着对我说，自己需要安慰。
然后我抱着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她。说苏雅，别太累了。
然后任由她的泪水洒进我的脖子。冰冷而潮湿。
苏雅，好些了么。
我试探地问她，却发现这孩子早已睡着。
均匀的呼吸扫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看她熟睡的模样，就像小猪一样可爱安详。憨憨的样子，让人想要去吻她的鼻子。
可是一想到这个女孩是我最好的朋友苏雅，就不得不忍了一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还要轻手轻脚地挣扎，生怕吵醒了这可爱的小猪苏雅。
起身后，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吹水杯上浮起的淡淡的白色烟雾。走到窗子旁，看窗外阴冷的月光下风吹吻着落叶，三起三落。突然发觉冬天快要来了，苏雅却还是穿着薄薄的连衣裙。
苏雅，我常常在她睡着的时候小声问她，你真的那么喜欢萧木那小子么。你怎么那么喜欢他？
我知道她听不到，可我仍旧问，问的时候，就是希望她不要听到。或许她和我一样，听到也不要回答。
呵呵。我轻笑两声，把水杯放到床头的小茶几上。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这天晚上苏雅再一次以失恋为由占据了我的卧室。
而我也不得不偷偷溜进了苏雅的闺房。
（二）
我和苏雅是一家人。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爸爸就告诉我，严严，你有妹妹了。
那是5年前的时候，我的骨子里荡满了洒脱与不羁。
不喜欢束缚，也不喜欢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爸爸很少回来，而我的妈妈在我小的时候就早已离我而去。我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捧着妈妈的遗像泪流满面，然后再一遍一遍地擦拭妈妈的旧相框。
那时候的我，每次看到小说或是电视里的那种矫情，我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错，我不是个好孩子。
从小学2年级就是班里的老大，我们帮伙伴出气，恐吓任何看不惯的比我们弱小的孩子。偶尔也以欺负班里的女孩子为乐，抓她们的小辫子，然后极力放出愉快的嗓音，哈哈哈哈……
中学的时候，我把一个男生的鼻子打成了粉碎性骨折。老爸用一叠儿钞票平息了那场风波，但是我也因此第一次挨了老爸一个耳光。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我看到他的西装颤颤地抖。
挨了耳光后，我强硬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说你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么，不然妈妈怎么会死！
可是不知道什么堵住了我的心口，我要了咬嘴唇，最终将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那次我是为嫣然而战。看不惯那个戴眼镜的小男生每天缠着我心目中的公主。在我眼里，只有我能配得上嫣然。或许我不是王子，但是最起码，我愿作嫣然的骑士。
（三）
大早起就听到苏雅狼嚎般的鬼叫，我猜想她定然在诅咒那掌管宿醉的神。
苏雅平时很活泼，穿裙子也不能阻止她跳东跑西，这样的鬼嚎让人更加习以为常。
可是偏偏她的名字里带了那么一个“雅”字，仿佛她出生时就注定要跟人争抢公主的位子。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尽管她平时的动作比猴子还要活跃，举手投足间，还是有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这也是让我头痛的地方，多少次我都险些以为面前的女孩，就是嫣然。
苏雅，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哥哥。
呵呵。
苏雅总是叫我哥哥，尽管多少次我不允许。但是时间久了，我也只能一笑而过。
（四）
我和苏雅一起走进学校，引来阵阵侧目。
苏雅，一会儿把萧木那小子指给我看。我小声对苏雅说。
哥你要做什么？苏雅的声音小心翼翼。
没事，别担心，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想看看未来妹夫而已。我笑着打了个哈哈，看苏雅的神情逐渐放松起来。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渐渐响着，苏雅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小子在有机会欺负你。
因为你是我严严的妹妹。
教室里，坐在苏雅的身边，看着周围同学的交头接耳，我的心里浮起一种莫名的快感。
呵呵，苏雅，可能我又把你当成了嫣然。
（五）
那天不知怎么的就作了这么一个梦。一个女子，轻罗纱衣，袅袅婷婷，对我款款地笑。
她把小手放进我的右手，然后我们共舞一曲。
四周是无数只鸽子，在梦醒的前一刻突然飞起，把天空衬得梦幻般银白。
醒来后一直想这个女子是谁，我明明看清了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可是为什么，我却无法辨别她的身份。
莫不是又进入了那个迷茫的怪圈。
苏雅，苏雅。为什么你要做我的妹妹。为什么你那么像嫣然。
如果我们根本就不认识，那我又何需受此折磨呢。苏雅。
我常常会想嫣然，此刻，你又在那里。
东，西，南，还是北？
（六）
地面上的积水结成了薄薄的冰层，天空的云彩依旧灿烂诡异。
我看到苏雅的手指被冻得红肿，比平时粗了一半。不禁有些疼惜。
我的妹妹，苏雅。
如果你有嫣然一半懂得照顾自己，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我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常常把苏雅与嫣然放在一起。但苏雅是我的妹妹。我总是这么说，苏雅，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哥，我就会好好照顾你，妹妹。
萧木那家伙身材挺好，张相可能也不错，虽然我没看出什么来，但以苏雅的痴情来看，萧木还是有一定魅力的。
所以来到这所学校我所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萧木，和苏雅。
尽管我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做。
（七）
风很低，云很淡。
早上我照旧用冷水洗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冬天，可能真的已经来了。
苏雅和萧木终于又肩并肩走在了一起，我以为自己会看到她开心地笑。
但是仿佛一切都没有太多改变。她仍旧是她。
活泼仍在，跳跃仍在。她的连衣裙也都还在。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我突然感到苏雅受了委屈，很想找来一件大大的风衣，把她连同她的委屈一起包裹起来。
冬天是个需要安慰的季节。但是苏雅很久都没有再来找我。对我说，臭严严，我需要安慰了。
不觉间，心中便有些淡淡的伤感。
但是苏雅停止了喝酒，让我感到万分欣慰。
我为自己感到自豪，以为自己促成了一桩绝美的因缘。
尽管它有时让我突然感到那么钝重。
苏雅。你开心就好。
我知道，你不是嫣然。我也并没有资格把你和嫣然一起比较。
所以，我只能对你好。
我的妹妹，苏雅。
（八）
我和苏雅说好了要在除夕夜一起一醉方休。
可是计划往往是那么催人，时间未到，苏雅的酒瘾便来了。
那些酒水穿过喉咙，化作无声的泪。
她问我，哥哥，你为什么要去找萧木，为什么要逼他和我在一起？这种强迫的喜欢我不要，这种虚假的爱我更不稀罕的啊！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雅……我静静地看着她的哀愁从眼角流出，蓦然感到无语。想开口，却突然感到自己象一个犯了罪的天使，正沉默地等待上帝发落。
而我的上帝就是苏雅，我的妹妹苏雅。
苏雅失恋了，她的泪水再次淌进我的脖子。冰冰凉凉。
我感到这个冬天出奇地冷。
（九）
我很不解，为什么苏雅那么爱萧木，却还要假装坚强地跟他分手。
然后像只受了伤的小猫一样躲回我的房间哭泣。
我仍旧很想抱着她，我给自己一个借口，说，我只是抱抱我的妹妹。
我只是，在守护我亲爱的妹妹。
3年前我爱嫣然。
3年后的今天，我更加深刻地爱着我的嫣然。
那时我疯狂地追求她，我希望自己能给她幸福。我希望自己就是她的天。
可是嫣然不见了。我们都知道。她消失地那么不留痕迹。
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嫣然，嫣然。举手投足都那么令人神醉的嫣然。
我最最真挚的爱……
看着怀里熟睡的妹妹，她的泪水已干。
而我的泪却毫无预期地流淌下来。
嫣然。嫣然。
（十）
圣诞节到了，这是我和苏雅一同度过的第5个圣诞节。
我收到了她亲手绘制的礼物。一幅画。
上面画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一同在春暖花开的海边漫步。女孩的泪水撒出来，被风吹到了男子的脸上。
我惊异地看着这一切，回到房间。打开那个盒子，阅读她留给我的小纸条。
苏雅说，哥哥，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么？
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想要涌上来。
但是我终究学会了克制。
在原来那张的背面，我写下简单的5个字，我说，亲爱的妹妹。
对不起，苏雅。我从来不想把你当作嫣然。
所以，你应该是苏雅。我的妹妹。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想，嫣然，嫣然。你知道么，我喜欢上我的妹妹了。
或者说，我爱上了她。
嫣然，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影子给了她呢，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那么像。
苏雅。苏雅。
可你终究不是嫣然。
（十一）
苏雅很久没有来跟我说话。
她总是很晚回家。妈妈问我她怎么了。是不是失恋。
我沉默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苏雅，怎么又开始喝酒了呢。
好不听话。
可是苏雅即使喝醉了酒也不再来找我，再也没对我说，臭严严，我需要安慰了。
或许伤害苏雅的人，本就是我吧。
呵呵，苏雅。
我只是不希望你收到更多的伤害。
毕竟，你不是嫣然的替身。不是么？
我对苏雅的感情只有不良知道。
他是我的好哥们，听后哈哈大笑，他说我真想不到你小子也会为情所困啊。
喜欢就喜欢呗，你说这相互折磨算个什么事儿？反正不是你亲妹妹。异父异母嘛！
不良封我为偶像，因为我总能呼风唤雨般神奇地找来一帮小弟。
而此刻我却突然感到不良是一个千真万确的哲人。
一分钟就说出困扰了我一年的事件本质。
可是他不了解我和嫣然。
不良甚至没有见过嫣然的模样。更不知我与嫣然的故事短长。
（十二）
苏雅出事了。
她当着我的面拿出一把锐利的苹果刀，我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傻。
猩红的血在她白皙的手臂上迅速蔓延，宛如一条阴柔的蛇所吐露的剧毒信子。
那一刹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感到灵魂撕裂般疼痛。
苏雅，苏雅。
救护车上我哽咽地叫着她的名字。
不要离开我，苏雅。
苏雅的嘴唇开始泛白，显得无比干燥。
她问我，哥你心疼了么哥？哥你终于又为我心疼了。
可是哥哥你怎么会消失那么久，哥哥你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肯爱我。
哥，哥。你在哪里啊，哥你去哪儿了？
我听着苏雅梦呓般混浊不清的话，来不及思考它的内容与含义。泪水终于当众涌出。
这是自嫣然死后我第一次当众流泪。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害怕，难道苏雅也要离开了么。
不要啊。苏雅！
我想要抱着苏雅说别傻了，哥哥在这里。
但是在医生的制止下我不得就此作罢。苏雅闭着眼睛，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指，说哥，哥……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连自己心爱的妹妹都无法保护。
竟让她因我而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苏雅，苏雅。我在这里，别怕。
哥哥在的啊。
（十三）
我想起嫣然是笑着死去的。
她对我说，严哥，有你陪我度过这段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是我生命中最后一个景点，可我却注定只是你的过客。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记得不要想念我。
嫣然有天生的心脏病。她的死是无奈的。
对于这个世界她有那么多的不舍。
苏雅，可是苏雅！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这样对待自己。
为什么你每爱一个人，都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你这样，让我好心痛啊。
苏雅在急救室里接受抢救的时候，我的心都乱了。
原来，我拿她们相互比较，仅仅是因为她们同是我先后的爱。
嫣然，抑或苏雅，都是我的最爱。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常常拿到一起比较的两个人。
竟然是不具有可比性的？！
天，我快要疯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
如果你是要惩罚我的愚钝，只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折磨我的苏雅！
不良过来拍我的肩膀，说严哥，别担心。
苏雅那么活蹦乱跳，一定没问题的。
……
【尾声】
清明节到了，大良陪我去了白山公墓。
虔诚祭拜之后，我为那女子流下最后一滴苦涩的泪。
我说，嫣然，我已经找到我爱的人了。
你会祝福我么？
大学毕业后我和她就结婚。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呢。
跟你一样漂亮，但是没有你那么懂事。
嫣然，呵呵。你想念我么。
我可是很想念你呢。
不过，原谅我，以后我要把心都放在那个人身上了。
好嫣然，你不会怪我吧。
我用哽咽的声音，笑着说出了封存在心底的那句话。
我爱上了我的妹妹，她叫苏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