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对丐帮来说是个大日子。他们的长老何平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贵宾,命他们在此布置招待。何长老不知从哪里采买来多少月影纱,命众弟子悬挂在拆卸了门窗的梁子上去,还买了不少花雕酒,供贵客饮用的。原本就略有风雅的分舵在月影纱的掩映下,变得旖旎温柔起来。
那工头老梁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干不动这些搬搬扛扛的营生,恰迎面来了三个清俊的后生,便将就使唤了起来。释、汪、肖三人索性就着这个身份干起活来。
云华分舵平时虽也人来人往,却不比今日闹热非常。即便没有帮手的弟子也问听了此信,前来观望。直到了夜里,华灯满布,灯火通明,好一似萤火巨龙升腾于墨夜之中,壮观非常。
远处山崖上俯瞰这一切的赵楝忽然望见山头那一轮圆如玉盘的皓月,心道一句不好,竟是那老妖精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她心念起动时,只闻天边吟哦之声徐徐传来,哀怨婉转。有那修为尚浅的,闻者竟落下血泪来。
月中一抹鲜红的纱影降神一般下降,来人妖异诡谲,裙红肤白,眼中的狠戾令人毛骨悚然。赵楝看得分明,正是妖月使徒——遥。
此人曾是百十年前的魔头麾下猛将,轻功卓绝,飘渺如仙,但却杀人如麻,最嗜鲜血。曾为了鉴空遗书连杀数百人,灭了两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帮派,实乃武林一大祸害。
据说没有人知道她年岁几何,而她的目标也十分明确——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回魂蛊,用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妖月使徒一下临,顿时许多丐帮弟子均备镇的口吐鲜血。汪柰和释空冥尚能勉强抵挡,他们原本担心肖毅没有内力,无力抵挡,谁知回头一看他竟安然无恙。
一旁守候已久的何平迎上来,行礼说道:“仙子下临,蔽派蓬荜生辉……”何平待要往下说下去,却见妖月使徒抬了抬手,说道:“我听不清了。”
何平一愣,细想之下了然她说的并不是自己,侧耳细听之下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暗处的肖毅说道:“有人来了,轻功不错。”
果然,只见人群中飞出一红衣女子,赤脚墨发,神情悲戚,正是洛弗御!没想到她直跑到妖月使徒的脚下,跪倒哭道:“师父,师父!他,果然是个负心的人……”她哭声悲戚,周围的人皆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出。
妖月使徒一边数着水葱儿般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早跟你说了,你又不信。如今信了,才肯喊我这一声师父。”洛弗御哭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负我……这么多年了,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才知道他的心意……”妖月使徒冷笑一声:“如今才肯看清,又有何用?你既叫了我这一声师父,便说来听听,想要师父给你做什么?”
汪柰看着洛弗御从瀑布一般的丝发里抬起头来,满眼血丝的看向妖月使徒,恶狠狠地说道:“我要他,永远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
汪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拉走的,大概是人多,没有人在意他们这些零散弟子。四个人汇合的时候,皆是心事重重的。
“妖月使徒,惯好收被负心之人伤害的女子为徒,教授她们杀人之术。有些女子的相好并未薄待她们,却也被挑唆。那些女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想必此时她又盯上了洛弗御。”赵楝说道。
肖毅一脸凝重的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妖月想必已经跟何平讲好条件,去鸡笼山抓人了。”汪柰也咳声叹气地说:“洛弗御把阿楝的事告诉那妖女了,那妖女想必一定也会在四处抓捕阿楝……”
赵楝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得赶快走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料汪柰一把拉住她说道:“走?你是要去搬救兵吗?”赵楝却冷笑一声说道:“搬救兵?去哪里搬?青城山一来一回楚千重人都凉透了。我们还不如趁着何平不在,尽快搜寻黄海穷的踪迹……”
“依你的意思岂不是,要见死不救?”汪柰拉住她的胳膊质问,赵楝一把甩开她的胳膊说道:“去救他没什么意义,况且那妖女的目标可是我,你打得过那妖女还是我打得过那妖女?刀子不是割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疼!为今之计,趁着何平内里空虚,尽快找到黄海琼才是上上之策!”汪柰却不认同她的话,摇头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楝你不喜欢这柄利刃,也要念着真君的恩情……”
“我对报恩没有任何兴趣!”赵楝打断她,“他不过是从众多失败品中施舍了一个失败品给我罢了,即便这是什么神兵利刃,也是为了还你师父的人情,我就算报恩也要报到你师父门下。说到这里,我也劝你一句,少管闲事,别为了虚无缥缈的义气把小命丢在这里,怪不值当的。”
汪柰听了赵楝的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从未想过曾经那个看着天边的云彩都会开心的笑的姑娘,如今会如此绝情负义。肖毅在一旁也帮腔劝解,说着不如就兵分两路各自行动,释空冥也叹了口气未发一语。汪柰踉跄后退了几步,摇头说道:“想不到你是如此之人,当初若非……”又停住了话头,失魂落魄地说道:“算了,我是定要回楚山炉报信的,你们,自便吧。”
说罢,汪柰转头便要离去。谁知赵楝叹道:“不就是你们的怜悯让我活到如今吗?那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听汪师妹的计策不就好了吗?”说罢抢过汪柰的先往鸡笼山的方向走去。
汪柰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地叹道:“我和我师姐,究竟救了个什么人回来……”
众人在附近找了最快的马匹,往鸡笼山赶,又要躲避丐帮弟子,一路反倒耽误了不少行程。临近鸡笼山时,不料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明显楚山炉已经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