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天。
肖长歌只给自己三天时间。
如果三天时间都不能搞定老赖苗承安收到货款，那他就必须另想办法。
父亲还在ICU病房等着手术，时间拖的越久，对父亲的病情就越不利。不管是借也好，求也好，反正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追收欠款拿提成，是肖长歌最无奈的选择。他没有更好的出路，如果有，他也不会选择这种明知结果的路。更不会，只给自己短暂的三天时间。
在这三天里，他不仅要面对收回欠款的压力，还要向老天祈祷他凑钱的这几天中，父亲不要出现意外，不然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肖长歌面对着巨大压力的同时，一样要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负担。
拿着屈指可数的资料，肖长歌一阵无言。这些资料里除了进货数据、对账单等有好几大页外，剩下能找到的就只有电话和公司地址，再无其他。
资料寥寥无几，肖长歌没有分析，直接驱车去往南京。通过近3个小时的车程，他从上海公司到达南京市。
输入导航地址后，肖长歌顺利的来到苗承安的公司楼下。这里是一个稍微偏僻的市郊，距离环线比较远。办公楼是一个单门独院的五层房子，门前有一个较为宽阔的停车区。从整体来看，这里作为办公场所，是很不利的，交通就是很大问题。
拨通苗承安公司的电话，肖长歌准备以其他公司业务的身份，询问一下苗承安的下落。
伴随着一阵系统的独白忙音，肖长歌知道苗承安公司的电话已经更换。坐在车里握着手机的肖长歌，看着静悄悄的3楼公司，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肖长歌从1楼爬上3楼时，他心中的预感成了现实。
昏暗的过道上，铺满灰尘。偶尔出现的模糊脚印，好像在告诉后来者:这里无人，赶快离开吧。
从过道到办公室，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办公室内也是空空如也，满地灰尘。紧锁的大门，仿佛在述说着无人的插曲。
“公司搬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肖长歌趴在办公室的玻璃上，望着满地垃圾，各种废弃标语的办公室，心情沉重的喃喃自语。
肖长歌的心里如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压抑。刚来到这里，苗承安这个老赖就用他的手段，无声的给了他一耳光，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现实。
换做平时，肖长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最多毒舌一下将苗承安这该死的老赖给痛骂一顿，然后和其他人一样，直接驱车回公司。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必须收回欠款，拿到提成。所以，他不能如此草率了事。
钱，他需要钱。
钱在哪？老赖苗承安哪里。
不管心情如何压抑，无助，痛恨，肖长歌都找不到放弃的理由。
他必须想办法找到苗承安。
转身回到车上，肖长歌思考起来。苗承安的公司已经搬离此地，他的新公司会在哪里，又该他怎么找到他的新公司？
思绪良久，大部分的可能都被推翻，最终他决定求助同行。从已有资料和时间来看，苗承安应该是没有离开这一行的。既然还在这行，那总有人会知道他的新公司在哪里。
“林平，帮我……”
“新荣……”
“李尚……”
……
觉得能帮到自己的人，肖长歌挨个挨个的打了电话。
当十几二十个电话打出去后，肖长歌的心情再度跌到谷地。
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知道苗承安的新公司在哪里的。
不过，他倒是从另外一个朋友那里得知到一个意外的消息。苗承安曾经跟朋友所在的公司合作过，信誉方面非常好，并没有任何拖欠货款的现象。
肖长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纳闷了。
苗承安在跟他们公司合作时，不单单合作的时间不长，更是在短时间内拖欠了一大笔货款，变成妥妥的老赖，而后人人谈之色变。为何苗承安在跟其他公司合作时信誉会如此良好，难道苗承安对他们公司有偏见？
这个问题肖长歌坐在车里当然是想不通的，或许等见到苗承安，才有可能得到答案。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如何找到苗承安，不然一切枉谈。
然而，人海茫茫，南京城又如此之大，该到哪里去找呢。
肖长歌心里一阵惆怅。
点燃一支香烟，打开车载音响，快节奏的DJ轰轰的响彻车内。一声声沉闷的重低音如同一架架高速飞行的轰炸机，将一颗颗重磅炸弹丢到肖长歌的心上，炸的支离破碎。
肖长歌不知道现在该去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当弥漫的烟雾几乎将他整个盖住的时候，沉闷的DJ声中，一个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我有属于我的天……”
正陷入沉思的肖长歌被周杰伦的《蜗牛》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他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是母亲？难道父亲的病情又加重了。带着紧张的猜测，肖长歌迅速拿起手机查看。结果虚惊一场，来电是一个朋友打来的。
“长歌，苗承安的新公司我给你打听到了一个大致地点，是一个在仓库上班的朋友告诉我的，位置大概在南京鼓楼区金桥附近。”
接完电话，肖长歌略为松了一口气。
如果一直这么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啥时候。
这实在太考验他的耐心了。
平时没关系，搁在父亲生病这个点，真的让他难以忍受。
油门一轰，车辆似箭，瞬间冲破空气的阻力，向前奔驰。
来到金桥，肖长歌下车着手寻找。茫茫人海，别无他法，他只能用最古老的方法，一个一个找人询问，希望能有人知道苗承安的公司。
“你好，请问你知道安承公司在哪吗？”
……
肖长歌询问的人中没有一个是随便在路边抓的，他找的都是周围送包的师傅。这些人赚的是苦力钱，但他们对周边的环境非常熟悉。
询问打听，也是需要技巧的，但过程一样很痛苦，很无奈。
这是一个概率学问题。也许你打听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都不知道你打听的人是谁。也很有可能你才开口，对方就知道你要找谁了。
肖长歌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你说的安承公司，我好像记得我给他们送过一次货，至于在哪里我想不起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句请问后，一个上了年纪的送包师傅终于说他记得有这么个公司。
然而结果并不如人意，师傅想不来起具体地址在哪。
满心的希望成为泡影，肖长歌的心情跌落谷底，坠入深渊。
“我可以给你问问我们同行，能不能问到就说不准了。”看着肖长歌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年长的送包师傅说道。
肖长歌一听，瞬间燃起希望之火:“行行行，你帮我问问，帮我问问。我找这个公司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你一定帮我仔细问问，万分感谢了！”
看着送包师傅拿出手机，一通电话的打着，肖长歌心中多么希望能从送包师傅这里听到好消息。可惜，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在送包师傅一次又一次的挂断电话中，逐渐熄灭。
“小伙子，实在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看到了，我这么多同行中，真就没人知道你说的这个公司在哪里。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年长的送包师傅无奈的摊开手说。
送包师傅是真的尽心在帮助肖长歌，只能说肖长歌的运气不尽如人意。
得此结果，肖长歌心中苦闷。他知道送包师傅已经尽力，只是这个结果真的不如他所愿。肖长歌除了说上几句好话感谢他外，剩下的也就只能自己体会其中的苦涩滋味了。
感谢完年长的送包师傅还没走出几步，清脆的手机铃声就再次传来，这次是贺新荣打来的。心情苦涩的肖长歌接通电话听到贺新荣所说的内容时，脸色立马就由阴转晴了。
2
“长歌，我打听到你要找的苗承安公司在哪了。”贺新荣的话如一支强心针，给肖长歌那颗几乎苦闷干枯的心，重新注入了强大动力。
他，终于找到苗承安的公司了。
“你好，我是福建天祥服饰公司的大区经理肖长歌，特意过来拜访你们苗总的，请问你们苗总在吗？”从贺新荣哪里得到地址，肖长歌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来到苗承安的公司。在进入苗承安公司面对前台时，他并没有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担心自己一旦亮明身份，就将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苗承安了。
“哦，您好！苗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找我们苗总有什么事吗？”前台很有礼貌的客气说道。
这个前台长的很漂亮。如丝般的乌黑长发垂在脑后，白皙的脸上挂着像小猫一样的可爱笑容，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闪烁着温婉和调皮的眼眸。
“我之前和你们苗总见面聊过，他对我们的品牌非常感兴趣，所以我特地从福建赶过来拜访。”肖长歌看着前台加重语气说道。
面对肖长歌加重语气的话，顾欣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无法确认肖长歌说的是真是假。她又不能拒绝肖长歌，毕竟来者是客。如果肖长歌说的是真的，而她将肖长歌拒之门外，那就不是被批一顿可以了事的了。
“您好，肖先生，请跟我到会客室先坐一会。等苗总开完会，我再带您进去找他。”顾欣梅想了一会，就伸手将肖长歌往公司里面请，准备先将他带到会客室。
见前台请自己进去，肖长歌心中暗喜。现在过了前台，如无意外，他今天肯定可以见到苗承安了。
在跟着顾欣梅去往会客室的路上，肖长歌发现苗承安的新公司无论从装修，规模，陈列还是人员配置等各个方面都不像一个小企业，更不像很缺钱的样子。
对此，肖长歌很疑惑苗承安为何会一直拖欠公司货款，原因到底是什么。而马上就要见到苗承安，他也在思考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跟苗承安摊牌最合适。假如今天苗承安心情不好，那这件事，需不需要缓上一缓……
其实，肖长歌内心最担心的是，苗承安在得知他的目的后，会不会用雷霆之怒来迎接他，两人冲突的结果又会是怎么样的。
肖长歌人在行走，思维却纷繁复杂！
在不安的思考中，肖长歌跟随顾欣梅来到了会客室门口。当顾欣梅推开会客室的门时，肖长歌就看到一位衣着休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茶几旁等待。
看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找苗承安的。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探探此人的来意，看看能不能从中挖掘出关于苗承安的一些信息。
“葛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苗总还在开会，需要您多等一会。”顾欣梅礼貌的对衣着休闲的男子说道。
“母有关细，母有关细。”男子操着一口广东腔，笑容亲切而客气的回应着。
安抚完男子，顾欣梅伸手邀请肖长歌入座并说:“肖先生，不好意思，也请您在此稍坐。”
顾欣梅安排好肖长歌，又对两人点头致歉后，才退出会客室。她一走，会客室就安静了下来，而肖长歌也就思考着该如何跟眼前的男子进行搭讪。
“先生也细来找苗总的？”肖长歌还在想话题的时候，男子就先开口了。
“是的，先生。您也是吗？”肖长歌答道。
“哎呀，巧啦，我也细啦。”男子笑眯眯的，很自来熟，“我姓葛，单名一个昂字。先生贵姓啊？”
得知男子叫葛昂，肖长歌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两人就熟络的闲聊起来。
肖长歌的性格并不算特别善谈，只是三年左右的销售做下来，对于如何迅速找到对方喜欢的话题，以及快速解除对方的戒备心理等技巧，他还是很会运用的。
葛昂确实是广东人，他的老家在粤东地区的汕头市。
得知葛昂是潮汕人以后，肖长歌突然想起贺新荣说的话，就对葛昂说:“汕头是个好地方啊！内衣行业的发展如火如荼，全国知名。特别是近些年，女性消费意识的觉醒，让内衣市场的份额不断暴涨，达到了惊人的1000多亿，实在是前景无限啊。”
“哦，没想到小肖你也了解内衣行业啊。”葛昂有些惊讶。
见到葛昂的惊讶，肖长歌告诉他说自己在服装行业做了多年销售工作，目前负责某大区，对服装类的行业和品牌都做过了解。
听完肖长歌半真半假的话，葛昂顿时对肖长歌有些刮目相看了。而肖长歌也不是有意欺骗葛昂，他必须要为接下来追苗承安的欠款留下后路。
葛昂见肖长歌面目粉嫩，年岁不大，以为他最多就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普通业务员。虽然在和肖长歌的沟通交谈中，他觉得肖长歌具备一定能力，却没想到肖长歌居然是一个大区经理。
而后，葛昂在谈话中有意无意的将话题转到品牌、发展、运营、规划等方面。肖长歌并不知道葛昂在想什么，他一方面尽量回应葛昂，另一方面旁敲侧击的打听苗承安的信息。
苗承安此人对经营和管理很有一套，他的公司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发展迅猛。葛昂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因为苗承安的公司发展迅猛，而苗承安又很看好内衣行业的前景，有想法进军内衣行业。所以，葛昂才被朋友介绍给苗承安。
从葛昂的话中分析，苗承安很可能会成立一个事业部涉足内衣行业。由于内衣行业，特别是文胸版块，对人员的专业性要求很高，所以苗承安一直在思考之中，并没有轻易下决定。
这些事情涉及到苗承安对他公司的规划和战略，肖长歌并不想刻意的去打听和了解。但以此可以分析出，苗承安此人之所以拖欠公司货款，真的不是因为缺钱。
肖长歌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这两三天内找到苗承安拖欠货款的原因，好方便他及时追回欠款。
别看肖长歌现在坐在会客室跟葛昂不急不缓的侃侃而谈，其实他心里已经心急如焚了。因为在他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个阴影就是他那被病魔折磨着的父亲。如果想要挥去阴影，唯有收到苗承安的欠款，拿到钱给父亲治好病。
“现在我们内衣行业有一句话叫做：做品牌死，不做品牌慢慢死！不知道小肖对这句话有什么看法？”在跟肖长歌侃了一阵后，葛昂抓住时机向肖长歌询问。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葛昂个人的问题，它反应着当下大部分行业的现状。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消费水平和意识的提高，品牌是必然的趋势，也是一个企业发展的必经之路，更是未来争夺市场份额的重要武器和手段。你不做品牌，自然会有人做。而不做品牌的企业，未来的路也肯定会越来越窄。国内的企业都知道要发展品牌，但一个品牌需要大量资源去培养、发展，绝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而在发展品牌的过程中，一旦企业有决策性失误，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然，也有人会说，复制那些已经成功的大品牌不就可以咯。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公司有一个公司的发展轨迹，而这个轨迹是他独特经历所产生的，根本不具备复制性，只能说可以借鉴。
由此看来，企业来想做品牌，做好品牌，做出成功品牌，必然对公司管理层提出更高的要求。特别是一个公司的领头羊老板，尤为重要。
3
不知不觉，两人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中，两人从最初的认识，慢慢认可，并留下联系方式。
闲聊的过程中，肖长歌内心早已焦急不堪。他的内心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手，在肆意的拨弄着他那颗担忧不安的心。更甚至，他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苗承安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小肖啊，我发现你对品牌的运作很有想法啊。什么细候去我的公司坐坐，直导直导。”对肖长歌的认可，让葛昂亲切的发出邀请。
“哪里，哪里，指导可不敢当。葛总您……”肖长歌正准备耐着性子赞美葛昂几句，会客室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哎呀，久等了，久等了。”一个衣着时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边走进来一边大声说道。
“苗总哪里话，您太客赤啦。刚刚我正和小肖聊天说，苗总可细行业内的精英人物，不但公细管理的井井有条，业绩那也细蒸蒸宜上啊！”葛昂竖起大拇指，笑容满面的夸赞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行业内的虚话，不可信不可信啊。”
听到葛昂叫来人为苗总，肖长歌心中就有些紧张，不过待他稳定心神后，就认真打量起苗承安来。
苗承安不到40岁，梳着半秃顶的地中海发型，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配上鹰勾似的鼻子，显示着此人的精明。
在肖长歌打量苗承安的时候，苗承安已经走到茶几的主座上坐下并动手泡茶。
葛昂是潮汕人，尤为喜爱功夫茶。他觉得小小的功夫茶中，蕴藏着生意之道。
潮汕，最为人所熟知就是他们很会做生意。哪里有钱赚，潮汕人便奔向哪里，所谓“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人”，这绝非虚言。
而经年累月的做生意，使得潮汕人对‘和’有很深的理解。功夫茶讲究的就是‘和’，和气生财，这是维护人缘和地缘的根本，也是经商致富的基础。
葛昂在和肖长歌沟通交流的时候，就一直在泡功夫茶。小小杯的功夫茶，在对坐闲谈时，不仅能给身体带来水分的补充，还能帮助冷场时化解不必要的尴尬。
“来，喝茶。”苗承安依次给葛昂和肖长歌递上功夫茶。
当苗承安望着肖长歌递上功夫茶时，肖长歌心中再次一紧。他毕竟是冒充进来的，而且苗承安对待他们公司过来收款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
“谢谢苗总。”压住内心的紧张感，肖长歌感谢道。
“葛总，这位是你朋友吗？”喝着茶，苗承安向葛昂询问起肖长歌的身份。
葛昂也仅仅是才认识肖长歌，因此，苗承安问到他时，他就思考着该如何介绍肖长歌。
而坐在一旁的肖长歌在听到苗承安询问时，心中更是突突的狂跳。本来一颗焦急的心在苗承安到来后，变得开始紧张起来。现在苗承安一问，让他更是有一种做贼心虚，担心被发现的感觉。
特别是肖长歌的表面身份和来意与他最终目的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如果被苗承安发现，那这种带有欺骗性质的行为可能会引起苗承安更大的不快和反感，严重的甚远可能会被打出去。
不过，既然苗承安已经问起，肖长歌也不能不做回应。而且，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回答，为之后找合适的时机表明来意时，留下伏笔。所以，他此时的应对既不能让苗承安感觉唐突，也不能让他感觉到欺骗。
“苗总，我叫肖长歌，是特意慕名来拜访您的。”肖长歌压制住内心的那丝紧张不安，忐忑的抢在葛昂开口前回答了苗承安的问话。当然，与之前跟葛昂交流时一样，他模棱两可、简单至极的表明来意。至于伪装的天祥服饰公司的大区经理，他压根就没说。
“肖长歌？”苗承安收回望着肖长歌的目光，脑海回忆着。他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肖长歌或者跟叫肖长歌的人打过交道，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他脑海闪过一个不好的可能，正想抬起头打量肖长歌时，肖长歌又开口了。
“苗总，突然的拜访确实很冒昧。这次我来，是专程过来拜访认识您的。您也知道，安承公司近年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能过来……拜访认识一下，也是出于对您的敬仰。”肖长歌解释时，苗承安正好抬头看向他。
随着肖长歌的解释，苗承安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这让忐忑的肖长歌更加不安，直接导致他说话时出现了卡顿。即便当肖长歌说完了话，苗承安都没有收回冷冽的目光，而是依旧紧紧盯着肖长歌。
此情此景，肖长歌更加紧张了。他的手心冒出大量的汗液，为了缓和心绪，他摊开手张了张，希望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没想到我苗承安在业界这么出名啊。”在给肖长歌施加足够的压力后，苗承安转过头看着葛昂爽朗的大笑起来，并说:“葛总，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正好有些事找你聊聊。小肖啊，你先在这里坐坐，我跟葛总有些事聊，就暂时失陪一会。晚上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饭，我们再边吃边聊。”
苗承安不失体面而又大气的话并没有让肖长歌安心，反而他那冷冷的目光，仿佛依然在肖长歌眼前一般，让他惴惴不安。
当苗承安和葛昂两人离开办公室后，肖长歌长吁了一口气。他发现他在面对苗承安时，心中不由得就有一股紧张感。这股紧张感来源于他收款的目的，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弃。
苗承安离开不到两分钟，肖长歌还在缓和心情时，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你好，我是公司品牌事业部的肖琦。苗总特地让我来陪你坐一会！”肖琦在介绍自己的时候，附带着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肖经理，你好你好。我们是本家，我也姓肖，叫肖长歌。”接过名片，肖长歌也礼貌的介绍了下自己。
对肖长歌点头微笑后，肖琦就坐到茶几上整理茶具，开始泡茶。而看着肖琦坐下的肖长歌则思考起苗承安此举的目的来。
“肖经理，你是哪里人啊？”
肖琦一边泡茶，一边跟肖长歌山吹海聊。过程中，肖长歌很明显的感觉到肖琦带着浓重的戒备心，在试探性的向他打听一些东西。当然，他也会旁敲侧击的探寻关于苗承安公司的一些事情。
都是混江湖的人，肖长歌虽然不明白苗承安此举的目的，但他肯定不会在肖琦面前露馅。尽管肖长歌和肖琦两人都不会直来直去的询问对，但最后能否达到目的，就得看看各人道行深浅了。
4
整个地下停车场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所有感应灯在没有声音的情况下齐齐罢工。唯有轿车内，有着一明一灭的丝丝光亮。
肖长歌坐在车内，又开启了狂抽烟模式。
缭绕的烟雾刺激着肖长歌，让他感觉很放松。
苗承安和葛昂离开后，肖长歌一直在等待苗承安，可是直到公司下班那一刻，肖长歌都没有等到。无奈，肖长歌只能找公司里的人询问，而得到的答案是苗承安临时有事出去了。
知道真相的肖长歌，满心沮丧。无处可去的他只能回到车内，抽烟思考。他的烟瘾原本不大，而最近却明显增加了两倍以上。
烟瘾的增加，源自肖长歌对父亲的愧疚。
父亲辛苦的将他抚养成人，在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远在他乡。即没有钱给父亲治病，又无法在父亲身边照顾，这让他愧为人子。
不知道父亲在医院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肖长歌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
“啊，是长歌啊，你回来了吗？”母亲那疲惫中透露着欣喜的声音，让肖长歌心中一痛。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在父母亲身边。
“妈，我还没回去。我要想办法给父亲筹到治病的钱，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去。爸怎么样了？”
……
挂断电话，掐灭燃尽的烟头，肖长歌又一次打燃火机，点起一支香烟。
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这个过程很可能需要持续到他凑齐手术费，回去以后才能解决。
重症监护室的每日花费都不低，一些村里的亲戚朋友们，你一分我一毛的给了他们家凑了些钱，再加上他打回去的钱，这才能撑下去。
本就头疼发愁，而苗承安的做法更让他的感觉雪上加霜。
是不是苗承安发现了什么？肖长歌思索着。
将今天的过程从头至尾理了理，肖长歌觉得没有什么地方能让苗承安发现问题的。
可能苗承安确实有事吧。肖长歌不得不这么安慰自己。
肖长歌不知道苗承安心中所想，他虽然安慰自己，心中未免仍然不踏实。从下午的初次见面来看，苗承安此人不好对付。
精明能干，并没有掩盖苗承安的多疑。他那冷冷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在肖长歌心中留下了磨不开的刻痕。
“咕咕……”
不争气的肚子传来强烈的抗议声，把还在烟雾中思考的肖长歌给惊醒了。他随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此刻的时间已经来到20:53分。
摸了摸肚子，肖长歌才想起自己中午也没有吃饭。真是不能责怪肚子不争气，实在是自己忽略了自己的肠胃。
驾车驶出地下停车场，肖长歌就四处寻找吃饭的地方。
万家灯火映照着街道的清冷，肖长歌很快找到一个湖湘人家餐厅。当他正准备下车时，发现街道前方的马路台阶上坐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肖长歌停下动作，仔细的看了看。他发现这个女子很像苗承安公司的那个前台。
下午的时候，肖长歌就仔细观察过前台的那一头乌黑如丝的长发。她的头发很柔顺很漂亮，至少很吸引肖长歌的眼球，让他记忆深刻。
低头深思一会儿，肖长歌推开车门向顾欣梅走去。还没有到顾欣梅的附近，肖长歌就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而街边正好有一个花店，于是他就走了进去。
“你好！”
肖长歌担心自己太过唐突，就在2米左右的距离打招呼。而顾欣梅在听到打招呼的声音后，却迟迟不见抬头。
“你好！”肖长歌稍微提高嗓音，再次打招呼。
这次，顾欣梅有了反应。只见她缓慢的抬起头，看向肖长歌。
远远的，肖长歌本就感觉顾欣梅的情绪不对，而当她抬头看过来时，肖长歌发现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
“你好，没有打扰到你吧！我是下午去你们公司的肖长歌。”因为对方情绪不好，肖长歌只能试探性的询问。
见肖长歌站在自己面前，顾欣梅重新低下头，用手轻轻的在眼睑处擦拭一下，才站起来难看的笑了笑，情绪低落的说:“是肖经理啊，您好。”
“你好，我准备去前面吃饭，正好看到你坐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前台为什么独自在这里哭泣，肖长歌只能用略带关心的口吻，继续试探性着询问。
“我没事啊，挺好的。你去吃饭吧！”肖长歌试探性的询问，让本就在哭泣的顾欣梅再度有些哽咽。因此，她在稍事酝酿情绪后才敢问答肖长歌。
肖长歌心有疑惑，这前台这么晚还在公司附近，应该是在还没下班时就遇到了什么事。肖长歌想了想，好像在离开公司的时候确实没有见到她。
看她样子，估计也没有吃饭。既然遇上，干脆就叫上她一起吃饭算了。
“听说那家餐厅的菜还不错，我猜你也没有吃饭，不如一起吧。我最近胃口不好，如果跟人一起吃饭的话，我比较容易多吃一些。”
听到肖长歌的话，顾欣梅本能的想要拒绝。她抬起头看了眼肖长歌后，一时间犹豫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肖长歌并不让她讨厌，仔细一看的话，肖长歌其实长的还算挺帅的。最关键的是，她确实想找一个人陪，不然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人生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
肖长歌见顾欣梅没有拒绝，就继续说:“时间还不算晚，吃过饭再回家也不迟。而且现在吃，总比吃夜宵长肉肉划算些。走吧，就在前面。”
顾欣梅看着肖长歌转身，她在心中犹豫一阵后，做出了决定。
踏入餐厅，两人找到一个靠边的桌位坐下，等待着饭菜上桌。
此时，饭点已过，店内吃饭的人寥寥无几。肖长歌和顾欣梅对坐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顾欣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肖长歌也不可能让气氛一直尴尬沉闷下去。
“我刚点了水煮鱼，这是一道比较有名的四川菜，我相信你也吃过。水煮鱼为什么会广泛流传，你知道吗？”肖长歌的询问引起了顾欣梅的注意。他略等片刻后，才又开口说:“人们总是无法拒绝滑嫩的鱼肉搭配花椒的味道，因为它会让你的味蕾无限膨胀，会让你享受鱼肉嫰滑的入口感，会让你吃上一口就立刻改变心情。你相不相信一会水煮鱼上来，只要你吃上一口，你的心情立马就会改变？”
水煮鱼顾欣梅吃了很多次，现在肖长歌说她只要吃上一口，就能立马改变心情，这让她有些不相信。
她直愣愣的看着肖长歌，等待他的下文。她就想听听，吃一口水煮鱼到底能怎样改变她的心情。
5
“当我们在做鱼时，首先要做去除鱼鳞的动作，在做这个动作时，鱼的糟粕尽被除去……最终做出来的就是味道极好的水煮鱼。”
从头至尾，肖长歌都好像在讲如何煮鱼，其实他是透过煮鱼的过程，讲述一条腥味浓重的鱼儿如何升华成一道水煮鱼名菜。
味道鲜美的水煮鱼，离不开上好的鱼儿。而一名优秀的高厨会用自己灵巧的双手先将鱼儿的糟粕去除，再将肉质鲜嫩的鱼肉切片，最后将鱼肉变成一锅味道鲜美至极的水煮鱼。
人活一世，糟粕的心情时常有之，而优秀高厨的灵巧双手往往不可多见。
聊天的功夫，水煮鱼就上来了。
一顿海聊，让顾欣梅看着桌上的水煮鱼有些发呆。虽然肖长歌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水煮鱼真的吃上一口就会改变心情吗？
她很好奇。
“人生处处有惊喜…或许让你绝望的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苦。”说着，肖长歌将手越过桌子伸向对面的顾欣梅。
看着水煮鱼有些发呆的顾欣梅见肖长歌把手伸过来，吓了一跳。这也太直接了吧，都还不怎么认识就这样安慰……她的思绪还没完，就见肖长歌的手已经停下。然后顾欣梅看着肖长歌的手向下一翻，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原本肖长歌空空如也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支红玫瑰出现的太过突然，让惊疑不定，有些被惊吓到的顾欣梅意外至极。她伸出右手捂着嘴巴，目光中尽是惊奇和意外，还包含着丝丝感动。
肖长歌这突然的一手，惊艳了顾欣梅，让她那有些支离破碎干枯的心，好像注入了滴滴甘泉一样。
此刻的肖长歌，还心系着父亲的病情和高昂手术费，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泡妞，而是DHV，展示高价值。
因为他需要一个突破口，针对搞定苗承安的突破口。
今天，肖长歌在跟顾欣梅去往会客室时，他见许多同事都会主动跟顾欣梅打招呼，由此可见，长相漂亮的顾欣梅，人缘肯定不错。他觉得，或许能在顾欣梅身上找到打开苗承安的突破口。
“希望你的心情慢慢好转，忘记掉过去的往事。希望你依然如这朵娇艳的玫瑰花般，夺人眼球。送给你！”将玫瑰花送到顾欣梅的面前，肖长歌深深的说道。
看着玫瑰花，顾欣梅眼角湿润。她觉得自己已经跌落到了人生的谷底，而这时居然有人又将她从谷底救了回来。这个人，还只是她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谢谢你！”有些颤颤的接过玫瑰花，顾欣梅眼角带泪的对肖长歌说道。
肖长歌对顾欣梅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却没发现顾欣梅眼眸深处的泪光中，有着些许心赞的光亮在闪动。
“来，尝尝美味的水煮鱼。”说着，肖长歌给顾欣梅递上筷子。
有了肖长歌的玫瑰花，顾欣梅心情不再难受。接过筷子，她夹起一块鲜嫩中带着热辣和花椒味道的鱼片放入嘴中。
“怎么样，好吃吗？”肖长歌询问。
“嗯，好吃！”顾欣梅一边吃着鱼片一边低声回应。
心中有事，吃啥都不会香。肖长歌就是这种状态。其实，顾欣梅早就饿了，她只是心情不好，无心吃饭而已。当肖长歌的玫瑰花帮她稍微改善下心情后，早就肚饿的她尝到美味鱼肉，肯定会感觉非常好吃。
吃饱了，心情就会好起来。
肖长歌一边吃饭一边引导顾欣梅说话。在边吃边聊中，肖长歌了解了很多。包括顾欣梅今天的状态，她的工作内容，苗承安的公司，部分苗承安本人的一些事情。
当一顿饭快吃完时，肖长歌觉得非常值。因为有一个信息，对他很有帮助。
苗承安真的不缺钱。
一般来说，凡是做生意的人，基本都缺流动资金，为何独独苗承安不缺？
这是肖长歌从顾欣梅那里了解到一些信息，再经过一番分析后得出的。
苗承安的背景很深厚复杂。早些年，城区建设时，有很多房子都需要被拆迁。苗承安总能得到一些这方面的信息，然后他会将这些房子提前购买下来，等到拆迁时，他往往能得到一大笔补偿款。
能够得到拆迁补偿，苗承安缺钱的可能性很小。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苗承安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商人，他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现金流。父亲急等钱做手术，如果苗承安缺钱，那要追到欠款拿提成的事就只能如镜花水月一般了。
不缺钱，又有这样的背景，苗承安的货款如此难收，想来其中必有缘由。
闲聊中，顾欣梅还提到过一件小事。
今年清明节，顾欣梅在电视上看到过苗承安。当时，苗承安出现在祭奠烈士的人群中，扶着一位身体还算健硕的老人。老人看着烈士碑，眼含热泪。据顾欣梅说，当时的现场，老人一脸肃穆昂然的正气，感染了周围许多的人。
顾欣梅猜测这位老人就是苗承安的父亲。
顾欣梅是今年才进入公司的，这些事情都是在聚会上听几个老同事说的。
这些关于苗承安的点滴信息，都是肖长歌最关注的。虽然道听途说可能会出现错误，但对信息来源有限的肖长歌来说，仍然需要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一些有用的内容。
除苗承安的信息之外，肖长歌听的最多的就是顾欣梅的事情。
顾欣梅老家是南京附近县城的，她在去年毕业于湖南科技大学，在校期间有一个男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她男朋友是北方人，两人相约一起到魔都打拼。
顾欣梅在魔都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她又不想给男朋友增加压力，于是两人沟通好，顾欣梅先回南京找一份工作。上海和南京距离不远，两人在周六周日还是可以见面的。
距离产生美。这种美在现实诱惑不断加码的情况下，是产生美还是产生背叛，完全需要看某一方对爱情是否忠贞。
女人无所谓坚贞，只是受到的诱惑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太低。道德的力量始终有限，爱情的海誓山盟一样敌不过重重的诱惑。
顾欣梅曾在一本网络小说看过这段话，其实，她是深以为然的。原本她以为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却没想到现实并没有眷顾她。
“3年多的感情，不可能说散就散。然而我同学发来的一张照片足以说明一切。因距离而产生的背叛，每天都有发生，这次很不巧的发生在了我身上……”可能是因为倾诉了一遍，也可能是接受了这件事，在最后的时候，顾欣梅相对平静的对肖长歌说道。
爱情，让人欲罢不能，又会让人伤心欲绝！远离他不可能，靠近他又有可能受伤。然而，真正重要的还是拒绝诱惑，为爱前行。
肖长歌此时此刻就带着对父亲的爱在崎岖的道路上前行着。或许只有爱，才能让他不畏高山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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