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作者华彩云飞扬)
我离开石海村小已近三十个年头了。听老家的人说,学校早已被解散了。村子里多数人已搬到县城或镇上去过城市生活了,自然他们的后代也都选择在镇上或城里上学了。石海村小也同许多农村小学一样,没有逃脱被时代淘汰的命运。
石海村小的行政全称,在当时应该叫:四川省云阳县水磨乡石海村石海小学。(那时,云阳县还属于四川省管辖,现在已属重庆直辖市。)当年三峡工程还未修建,县城也未搬迁。县城对岸是远近闻名的古建筑张飞庙,张飞庙倚靠的山名为飞凤山。从山底有一坡约两米来宽的石梯,能拾级而上到达山顶。石海小学就座落在山顶的一个湾子里,那个湾叫覃家湾,所以人们也称其为覃家湾小学。
在那样的年代,农村小学的条件是非常简陋的。学校有七间教室,小学一至六年级和幼儿园各一间,其中有几间还是土砖墙。所有的房子顶上都盖着瓦,下雨天,教室里漏雨也是常有的事。遇到这种情况,同学们就把自己的桌凳搬移位置躲开漏下的雨水,但一样的上课一样的做作业。学校有一个土操场。说它土,那是名副其实的,因为雨天你去操场走路都会踩一脚的泥巴。操场上有一个篮球架。后来,我念初中时才知道,原来那个篮球架是个“仿制品”。它是用木头钉的,就像一个“丩”形。操场上埋着两个石柱,篮球架就用铁丝牢牢的绑在石柱上。那时,学校还没有专业的体育老师,可能都是“数学老师在教体育”(哈哈,恰好和有些人相反)。所以,孩子们在操场上多数是把球一顿乱扔和胡乱拍打,真正打篮球的是那群年青的老师。
这些老师,多数来自县城,也有少数本村或外村的。他们有些是师范毕业分配来的,有些是学校请的代课老师。当然,他们的能力比我们要利害得多,我们至今也不清楚哪些是正式的,哪些是临时的。当年,学校一周上五天半的课,星期六的下午放学,星期一早晨继续。城里的老师都是周六下午回城,周日下午返校。因为学校在村里,到县城没有汽车。即使要乘车,也只能先走一个小时的机耕道(乡村里开拖拉机的土公路),到了乡政府才能乘车回城。当然,那样就不划算了,因为从学校顺着山顶直下的石梯走一个小时也到城里了。所以,城里的老师大多数是步行。但也有个别年轻老师有时尚的出行方式,那年头,他们买了自行车,应该都是凤凰牌的。周日下午,他们从城里步行登梯爬陂,硬将一个载重型自行车从山底扛到山顶。然后为的是,周六放学,他们可以一车乘两个人通过遥远的盘山公路,从山顶一路放到山底。也许你会问,为什么他们上山不选择推车走公路呢?因为那样太远了,回来时放下坡都无所谓不那么废力。
学校里有个简易的食堂。它只能帮老师和学生蒸饭。同学们一般中午在学校吃饭,都是自己带米,或用搪瓷的杯子或用铝制的饭盆,里面放好米和红薯,家庭好的还放点盐菜肉,然后加好水,由食堂的许师傅放入蒸窑,到中午放学时饭就熟了。有些老师也会自己下面条吃,他们从城里带来了可以插电的电热壶,就在电热壶里下面条。这东西当时在我们眼里算比较新鲜的玩意儿,农村的商店是不会卖这些的,人们也舍不得花那个钱。
操场的边上一大块标准的菜地,它又被分成好多小块,每个老师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地。在出菜的季节,各种相应的时菜都长得得非常好,所以老师们是不用买菜的。话说回来,村里没有市场也买不到菜。每天下午晚饭后,老师们都会到自己的菜地里除草或浇水,所以菜总长得那么好。
老师在我们心目中是完美的偶像派。
还记得那个老李老师,他除了教我们书本上的知识外,还经常给我们讲好多故事,当时农村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家里的大人都要忙于农活,没有能力更没时间来给孩子们讲故事。老李老师当时约五十多岁了,在我们心中就像标准的圣诞老爷爷形象。他身体很魁梧,面容慈祥,总是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他还会拉手风琴,曾一遍又一遍教我们唱“牛儿还在山坡上吃草”的歌,还教会我们唱《卖报歌》和《小草》之类的。我们村子比较大,山区里的人家东一户西一户,零零散散的,孩子们放学后都是一群群走路回家。老李老师每天放学后都会送上孩子们一程。总是今天送这个方向的孩子,明天送那个方向的孩子。他总是把大部分的孩子送到一个主要山口后,望着孩子们各咱下山回家,最后他才独自回学校。每当和老师分别时,孩子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大声吼着“李老师再见!李老师再见!”有的时候,他索性将更远的孩子送回家,顺道家访,看看孩子的家庭情况,也把学生在学校的表现给孩子的父母交流一下。虽然如此,我们都不惧怕他,似乎在老师心目中,我们都是乖孩子,家长也都亲切他。常常在他送孩子的途中,村民们总会把自家最好的腊肉,或者自家做的红薯粉,汤圆面送给他。每当如此,他都会说一句当时我觉得好有城市知识份子的话---“老乡,你的心意我领了”每每如此,他都要拒绝好几条田坎的路,实在没办法,家长们就叫孩子第二天上学时,把这些东西硬放在老师的寝室里。学校当时没有围墙,过路的村民直接可以从操场上穿过。记得有一次,我们正上课,操场上响起“卖麻花”的吆喝声,这时孩子们没法静下心上课了,他干脆走到教室外叫来卖麻花的,班上每个人买一根麻花,顺便给那人说以后别这样影响孩子们学习。我们吃着老师买的五分钱一根的麻花,心里别说有多滋润。
除了老李老师,还有一个年青的汪老师,他来学校时还很年青。按家长的说法,就像个小孩。但他人长得特帅,又有才能,被委任为学校的校长,但我们不习惯叫他汪校长还是称他汪老师。汪老师那时任我们的语文课,记忆最深的是他教我们《锄禾》那首诗时,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解诗意,让我至今还能记得“农民伯伯顶着烈日在地耕作”的画面。
记忆中,还有高我们一年级的朱老师,中年男人,留有一字胡须,很威严的样子。他的家就在邻村,是纯粹的农村教师。他除了教书外,还会在假期回家务农。可能因为是农村人,他更知道农村孩子应该怎么管,总之就是特别严厉。
……
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设施,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快乐。下课了,我们斗鸡、打城;天冷了,我们“挤油糟儿”取暖;放学了,我们用杏子核当弹珠比赛……一切都是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
只可惜时间太匆忙,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那美好的童年。今天我们无论身在何处,作为一个石海村小的学生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你---那曾经的石海村小和那些曾经的人。
(此文献给当年在石海小学教过书的所有老师和工作人员,并向所有曾在农村小学执教的老师表示最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