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总有许多羞于承认的时候。
比如羞于承认,其实已尽所能,就那样悄悄想着的、爱着的一个人。
那份感觉,如一朵小雏菊,静静绽放,绽在人烟罕至的旷野,纵使人间何其缤纷,却也那么孤寂、那么绝决、那么柔弱和卑微,似是一种永远的被遗弃。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兀自盛开、兀自零落。浑然不似,曾也是红尘间娑婆弄影的舞者。每一粒云天的鸟鸣,每一缕阳光的照射,每一丝清风徐来,都不能惊起内心的波澜,微微扬起小脸,深深笃定一种坚守、坚守天地间最超然、最绝望的美。
这一生,总还有许多遗憾的时分。
那些未了的祈祷和心愿,那些与所喜所爱的阴阳差错失之交臂,总在心头懊恼低徊。那一句总也不能说出口的话语,如梗在喉,如泣如诉。它们会齐齐合着伙,在岁月的长流中载浮载沉,时而泥沙俱下,时而清清浅浅,让人总也不能就此假寐,假寐成视而不见,去轻轻松松完成一场于宿命的掰扯。
所以这活着,只要是每一个还在呼吸着的日子,就是未竟,就是一种永永远远持续的煎煮和担心,我们在此间熬炼,辗转反侧、孜孜不倦、永无宁日。
或许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疲惫于曾奢求和企望中的一切。那些来自于生活的沉重,从来都不曾换得笔尖的轻盈,夜夜天天,月下灯下,阅读的从来都是别人的深刻,心痛的是自己的浅陋、无知与无华。
而有些日子,有些时分,就只适于各执上一樽芳酒,隔蓬山万里、云海千重,抬眼相望,相握双手,眉前眼下,一颦一笑,都是无奈与挣扎。一番回首尽望,所有的来路和归途,都是罗袜生尘,步履蹒跚。明白了原来是所有的春风和熙,细雨濛濛,终也都不过,不过是挥霍了伤心!
此际的我,默默选择向其中的那一朵小雏菊悄悄低头,约其秉烛夜谈,对着她的蕊轻轻细诉。
就这样吧,请我放逐于江南,看杏花初绽,草长莺飞,听听风,问问雨。你的是否依约先期到达,已毋需相询,暮色四合,我会静立在时光的廊桥头,撑上那把细碎的小花伞,不言寂寞,不期长久。
如果在最后的时分,我还能从无数的病语中睡去又醒来,我仍将执意要写下这样的一句:好吧!不怕,我已然努力于去配得上自己所受的苦。
2019/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