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超凡脱俗,志趣高雅,孤傲清高……这些词儿放在一起,你会想起谁?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文章借舟子喃喃一句,结束全篇,读者掩卷感叹:真是个怪人,真是个奇人,真是个痴人。
其实一个“痴”字足够。这痴,是痴迷,是痴守,是痴狂……
“崇祯五年十二月,”西湖“大雪三日。”连续下了三天的雪。“湖中人鸟声俱绝。”这是一个连声音都消失的世界。“俱”与“绝”应该不仅是“寂”与“静”的代名词,更是“寒”与“冷”的代名词吧。这不由让我们想起了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种颜色,那就是冰清玉洁的白。痴迷于白色的人该会是怎样的孤傲与清高呢?
“余独往湖心亭看雪。”与“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呢?“独”,不欲见人,也不欲人见我,这是怎样的痴狂?
到湖边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与地,云与水,山野隐迹,人置身于中,渺小如沧海一粟。眼前之景,茫茫一白,自己似乎也融入了这白色之中。从“痕”到“点”到“芥”到“粒”的转变,镜头的变换,所见景大小有致,是怎样的角度?原来“余”不仅可身处于中,还可置身之外。这是怎样的人间清醒。虽痴迷于这自然万物,但更认识到了个人终究微小如尘埃。
一个人无论曾怎样的富贵,或者无论怎样的落魄,对于悠悠的历史长河来说,一切都会是那么无足轻重。但他似乎用自己的笔在改变着什么。透过文字,我们看到了一个痴迷的人,也看到了一个执着的人。他有他的坚守。
经历了人生的变故,从奢靡到贫穷,见过人情冷暖,尝过世间辛酸,外在也许窘迫了,内在却愈加丰盈。
“湖中焉得更有此人。”借对方的口来发出一声彼此的惊叹。世间最难的是遇知己。但山高水远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此一别,只知对方是金陵人,再见机会渺茫,后来果然是沧海桑田,江山易主,恍如一梦。“金陵”,是让人多么疼痛的故国!文短小,意悠远。寥寥几语,见美景,见雅兴,见忧思……
苏子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总是要做点什么。他墓志铭中自述“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又云“好著书,其所成者,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嬛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傒囊十集》《西湖梦寻》《一卷冰雪文》行世。”
这一生,够不够精彩?
后来,人散,家破,国亡,但“崇祯五年十二月”某日,“余拏一小舟,独往湖心亭看雪”之事仍历历在目,那一日他独往西湖,那一日他独赏奇景,那一日他独遇奇人……
多少年之后他独忆往事,淡淡的哀愁浅浅错落在简单的文字里,这高雅,终成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