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 晴
老林叔、艳阳天和我三人是早上六时三十分出发的，途径大耿峪进入白杨岔。七时二十五分开始徒步上山，一个小时后拔高，经药王洞、眼光菩萨庙上到关帝堂前的平梁上，前行拜过无量祖师后，很快就到了西观音山，共历时三个半小时。途中的药王洞，背依绝壁，面向西方，香火缭绕，险、奇、高、悬兼备，扶梯而上时的高危，立于峭壁处的战栗，简直令人叫绝，远观景色的秀美真是让人叹服；而眼光菩萨庙座落于西观音山的对面，是矮于西观音山的，山庙一间，菩萨坐北面南，一手持宝镜，镜面上有一人的眼睛图案。其位置险要、岚气环绕，南眺“群峰朝揖”的西观音山前殿和远处的山峦，堪称“仙凡一佳境，人神共怡性”的福地。一路欣赏过来，已觉身临仙境，神清气爽，岂是一个好字所能涵盖的！
西观音山，隶属于周至县千户村管理,负责者姓仇，年届六十，祖籍宁夏固原市人，曾在千户村住过十几年，于三年前上山。西观音山海拔近二千米，其概况以前我曾描述过，不赘述。祭拜过神明后，就给菩萨播放秦腔戏《下河东》、《梁秋艳》等，歇息、拍照。在此吃罢午饭，恋山驴友群的朋友上来不少，与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后，于十二时四十分又启程向首阳山进发，刚一过王母瑶池殿，路上便没有人迹，小路几乎被杂草和树枝糊住了， 一直向西南方向下行，略一东南平行，就到了“龙脖项”平梁，这儿离西观音山已走出五里路。从此处开始，慢慢向东南方向前行，也开始慢慢拔高，小路上的牛蹄印多了起来，中等动物的粪便一是随处可见。大约转过两个山头后，拔高突然加剧，这里就是当地人称的熊岔吧。大型动物的粪便偶尔是能看到，四周静谧，枯树增多，路开始有些湿滑，石头也多起来。事就出在拔高的过程中，在一湿漉漉的巨石上，艳阳天脚下一滑，一跤绊下去，接着一个侧身摔下去，幸亏匆忙之中他抱住大树，我一个惊呼“抓住！”但我是无法相帮。悬，真悬！惊魂得很呐，那一刻，我几乎傻眼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口边，几乎蹦出。这是多年来登山从未想到的，更未遇到的，我为之震颤。休息！想到来前自己看的黄历，三人的属相在这两日内都是无禁忌的，应该是平安大吉，怎么竟出了如此闪失？悬！此时我们已走过了十五里路，已经过半了，而此时才是午后二时半，原计划四时前到达首阳山，现在这一下子让三个人都不言语了，就连艳阳天自己也是从未经过的。经历这一惊吓，三个人坐下来休息，喝水、抽烟，砍鸡骨头木棍，谈天谈地，唱歌呐喊，一排除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待神情稳定后，艳阳天自虐道：“哈哈哈，我是后臀着地的”，我说：“前臀悬空，后臀跘嗵，嘿嘿一笑，平安就行。”三人一商议，决定放弃这次行动，我的理由是：出门时，反复检查准备情况，偏偏忘了带上祭品香蜡，可能神仙不让我们上去，便来个暗示；老领导是顾忌到一路无人，山顶应该也无人，我们三人显得孤单，倘若真的下午返回，夜路是走不成的，尽管我们带了两个手电；艳阳天则感到自己今天已无心劲上去。于是三人相互问是否悔不悔时，都说无悔，安全高兴就好。便原路返回。返回时，一旦前边人说：“公石头，”后边人马上就明白遇到了能活动的石头，提前心里有所警惕。这可算是一句我们之间传递信息的黑话吧，既调侃活跃了气氛，又消除了寂寞，同时也有提醒近处动物的意思：有人群过来了，躲一下。偶尔也喊一下“母石头”，随之都是嘿嘿一笑。近四时，便回到来王母瑶池殿前。王母殿为一间小殿，坐西向东，居于巨石之上，三面临渊。殿内供奉着王母娘娘、药王等神位。殿前为水泥地面，干净平整。在此歇息，手机也断续地有了信号，向正南远眺首阳山色，煞是好看，首阳山顶的树木在艳阳天的相机里，是那样的清晰、苍翠。首阳山后不远处的秦岭梁，真似一条巨龙，庄严、苍莽，静静地卧于群峰之巅，在骄阳的照射下，好似正在养精蓄锐一般的老人，又好似正在默默地滋养着天下生灵万物的巨汉，这让我顿时肃然起敬。秦岭梁前的山峰，真是千层叠嶂、静穆雄伟。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早已神往了，北望可以看见大耿峪以及山外的黄色平原（小麦地）。离开王母殿，拜过送子娘娘殿（在王母殿的东北方位，基本等高处，二者相距约五百米），便又去祭拜了王母洞。王母洞在西观音山正南崖下处，洞深约三米，高约二米五，洞口面向东南方向。待回到西观音山正殿时，时间不足五时，准备晚上宿在这里。
闲来无事，我们和下午上来的游客、仇师傅等便坐在地藏王菩萨殿前，一边休息，一边聊天，我是一直坐在门口东边，遥望山外平川，猜想着首阳山的美景，而艳阳天则是看着墙上的字画、诗词，和仇师傅等人有一下，无一下的谈论着。这时，仇师傅好象看出了什么，就对艳阳天说：“你能写就写写，这儿有笔有纸。”艳阳天便对我说：“来一哈。”我便知道他是啥意思，便拿出手机，草拟出：
“北俯关中平畴地，
南眺首阳峻峰奇。
户邑温泉来朝拜，
仙境瑶池净尘迹。”
艳阳天一看，就让仇师傅取纸、拿笔和倒墨。等写出来时已将“户邑温泉”改为“温泉艳阳”。落款为：“庚寅年端午温泉题 艳阳天学书”。当仇师傅说将来要装裱悬挂时，我们急忙说：“不值不值，权当开心。”
山里天黑得晚，八点多还有些亮。太阳落山是十分好看的，那“架”在山梁上的太阳，红彤彤的色彩似乎已没有热力，缓缓地沉下山去。山上无电，我在大伙的聊天中就进入了梦乡。这一晚上，西观音山上共住有十九位游客：周至亚柏五位教师、下午到的西安游客五位、我们三人、七点到的西安两位游客和快八点到的杨凌大学生四人。我是和艳阳天睡在菩萨殿前的床上的，待到艳阳天准备睡觉时，我惊醒来了，仇师傅拿来他房间的两床被子，告诉说庙里晚上是寒冷的，庙门要关严实，地藏王菩萨前的蜡烛是不灭的。我看了一眼神台上燃着蜡烛，就在心里提醒自己：菩萨今夜的长明灯就由我来照看！想法一产生，翻身就又瞌睡了，睡得很熟。不知是啥时分，朦胧之中好像谁在提醒说“蜡燃完了。”我便是一惊，侧身睁眼一看，确是蜡烛将尽，便起床换了新蜡烛续燃。高山上的夜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天，一共走了四十五里山路，心情愉悦，也是第一次夜宿庙堂，好！
6月15日 晴
四点五十分，睡梦被庙门的开门声打碎了，就知道天亮了，“看日出”的想法刺激我快快起床。出了正殿东门，老领导已坐在了院子的挂钟旁边，其他的游客陆陆续续地也出来看“日出”的景观。近期西观音山的日出时间大约在五时三十分到四十分的十分钟之间。我是静静地坐在挂钟的木架子上，眼望东北的天际处，那黛青色的海平面以上有几簇红烧云，悠闲地飘逸着。我暗想道“红烧云，晒死人”的俚语，估计到今天的气温肯定是非常高的。在黛青色的海平线一下，突然出现了一弯红丝线悬挂着，我惊呼：“看看看，升起来咧，起来咧。”艳阳天早已架好的相机急忙地拍照着，一时，照相机、手机都忙碌了起来。太阳从一弯红丝线、橘红的月牙、粉红的半月，到腾起后耀目的圆盘火球，那变幻简直不是“好看”两个字能够包含的。在这个过程中，远处的山色、山外平川的轮廓也愈加清晰可辨。
看罢日出，要上首阳山的七名西安游客先后离去了。亚柏的教师开始吃早饭，这五人是同一学校的教师，四男一女，昨晚住在板楼上，吃饭之中听到他们谈论昨晚的睡眠情况，我听后感到可以用一副对联来描述，其上联为：屁声鼾声磨牙声声声自然，下联为： 夜静人静群山静静静肃穆。我们吃罢早餐，将食物几乎全部留在了山上，从七时起开始下山，临别时仇师傅还说到题诗的事情，经过艳阳天的劝说，仇师傅最后决定张贴到西山墙上，让游客来此指正就行。又是一路拜过各位尊神。不足一个小时，走过七里路便到了老母殿。
老母殿依山而建，坐南朝北，三面环山，景色秀美。正殿三间，供奉十二老母等七位神仙，从东边起依序是：药王、送子菩萨、无极老母、观音老母、骊山老母、十二老母和华佗神。西侧有厦房，祭祀着火神娘娘（火灵圣母），厦房西侧还有三间正房，祭祀着七仙姑和地母。老母殿东侧有一间石偏房为灶房，饮水池就在灶房后边。老母殿为周至豆村所管理，从此下行八里路，就到了大厦场（意音，也叫观音殿）。
观音殿坐西向东，是建在平梁上的一座大庙宇。在此视野开阔，东西两边的沟壑一览无余，在其北边的崖边，有一小山神庙。从山神庙而上一百多米，就到了三清观。三清观坐北面南，三间平房，内塑有原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等三界创始神。东西两面山墙上，绘有老子李耳进函谷关遇尹喜的故事绘画，计四幅。三清观后的大石上，修了一座一间小庙，供奉着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是面北而坐的，庄严肃穆。若要祭拜，还须沿石梯而上。观音殿这儿隶属于户县蒋村管理。在山神庙的左侧有一条下山的小路紧贴着高大的峭壁，几经盘绕，下行八里路后就到达黑虎殿了。
黑虎殿坐北朝南，始建于汉平帝八年，历经晋、隋等八个朝代。前殿年久失修，已于不久前拆除。目前仅存财神殿一座道观，财神殿三间，正中供奉着财神赵公明，后背靠斑斓下山猛虎，左侧为花脸灵官，右侧为关云长神位，东山墙上祭拜有南海观世音菩萨的神位。西厢房为灶房，东厢房为师傅起居之所，这儿是属于户县王过村管理的道观。殿后的三间房屋为林业管理站所有，现已荒弃。若由东侧下山，就可到了户县的西岭村，可以省去不少路程；倘若由此处西边下行五里路，就到了搭仙庙。
搭仙庙坐西朝东，正殿三间，供奉着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送子菩萨和药圣等诸神。由此向下，三里路就是湘子庙，再不足三里到鹰鸽坪上，三里到祖师宫，二里到鹰峰寺。最后再下十里黄土坡后就到了虎头山庙。
我们是从搭仙庙北不远处向西的山路下到小耿峪的，由此便引出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约十一时许，我们顺着西侧的山路下行，路一直很宽、很平缓地向西南方向转过去，直到小耿峪的正南方才转向西北，到了一户山民的院落时，几只松鼠“哧溜”地就顺着树溜跑了，院子里养着几只叫不上来名字的鸡，两只鹅见到生人后，伸长脖子地叫着。穿过院子北下，很快就没有路了，我们只好顺着麦地边沿朝沟边走去。当时我们误以为是草糊住了路，于是便打草、砍野玫瑰枝，硬是打开了一段路，三人在摸索中艰难、缓缓地向沟底前行。当我们认识到走错了时，为时已晚！想原路返回，已是无法上去的。“生命受到考验了，”我的脑海有了如此想法，但实实地不敢说出来，只能装出勇敢，往前冲了。唯一庆幸的是：时间才是正午，离天黑还早。
下到沟底溪水中，好在水不大，若果踏水走的话，倒还可以，就是蜘蛛网到处都是，必须用拐杖搅烂，这还好说。如果到了小瀑布前，无法下去需要上到溪边时，那就需要砍断野玫瑰和野生猕猴桃的枝了，尤其是野玫瑰，那老枝新枝搅在一起，刺扎得人生疼生疼的。手扒拉时，一不小心扎着，那钻心的痛哟，还不敢叫出来，因为三个人此时的内心都是惊恐的（因为基本上我是一直在前开路的，能感觉到，而且我自己已经有了惊恐感），有时野葡萄蔓、野猕猴桃蔓和野玫瑰缠在一起，人又必须从此过，开路的我顾了上边刀砍，腿脚就被这些枝条绊住，刺就穿过薄薄的防雨裤，大腿以下被扎得实在是难受得很。不知何时，有两个老刺掉进了我的鞋里，我只想着抓紧时间出去，就脚在鞋里滑着，以便让刺平躺着，不曾想一不小心，一个刺顶了上来，扎到我的脚后跟里，钻心啊，不喊都不行了，只好脱鞋取刺。此时才知道我的眼镜镜片已经挤脱掉了，稳一下神，继续前进。在一处小瀑布前，实在是无法绕过去了，只好屁股贴着水跳下去，裤子、高腰登山鞋全湿了，脸是粘的，脖子粘了不少树叶。险呐，这好像是电影里才有的镜头呀！三个人都绊过跤，但就是不敢多休息，只是有一次二三分钟的短休息，保温壶中的热水已经不多了，为了便于遇到不测时的使用，我只能喝着溪水了，这又是不能让他两人知道的。唉！这就是困苦无救，唯有自救；这就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激发出的潜能！
溪水北流，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拐杖依旧挥动着，一则是打草惊蛇，二则是擭倒树枝和藤蔓以利于下行；刀砍依旧砍着，脚踩当看到一块巨石时，我误以为是石房子，其实那就是当地人称之为石门的象征性标志，越过此处，我们的心就安稳了，因为有了一条小路。这一段溪水中行进，是我登山史上从未遇到的，是会让我铭心刻骨的。走出来我们花费了近三个小时。惊险的遭遇回想起来还是蛮后怕的，因为三门洞的刘道长说：在石门那儿，有两条黑色巨蟒，曾经跟他同去的人就被吓昏过去，很少有人去那儿，只有他是曾经在那巨石上睡过觉的。巨石有二米五左右高，五米多长，三米多宽，上面是很平的。
这一天从早上的七点，一直走到午后三点多，行程50里路，最后到达环山路的“寇家堡”牌匾对面下，乘车到了祖庵李家泡馍馆，馋狼般地灌下四瓶啤酒，扫完一大盘牛肉，咥光一海碗泡馍，舒坦呀，舒坦！两天来饥饿的“肉虫”终于被灌饱咧。
小 结
匆匆之间，两天首阳山的行程就这样告一段落。虽然我们折戟于首阳山山下，验证了“行百里而止于九十”的憾言，但是对于我来说，要总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不曾经历的、未曾想到的、亲人牵挂的和自己担忧的事情，还有一路上见识的人（西安的商先生、老母殿管事者和那五位教师），让我深思，催我去分析和琢磨。一路走过来，有欢乐、有刺激，欢乐与刺激同在；有激情，有冒险，激情大于冒险；有满足，有缺憾，满足盖过缺憾。我是概略地白描了两天的经历，等待时间的沉淀，再慢慢地回味、总结出几点来的。
天明就要端午了，这次去首阳山的经历也算是送给节日的礼物吧。
2010年端午日 于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