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聊天,永远少不了的一个话题就是,“我为什么找不到对象?”
问我,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保持微笑。
接下来却是接二连三的逼问。
我说我也没有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给予这句话回应的,大多数都是惊讶的面孔,“哦……那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我不知道所有关于“为什么”的问题该如何回答,这很难,所以我就给他们讲故事。
一
大学的一个朋友,姑且叫作L。
那时刚开学,有些对大学充满憧憬的人就喜欢问旁边的人,对大学生活有什么规划。要么是半天挤不出个答案,觉得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要么就是谈一场恋爱,逃一次课之类的。
只有L坐在那特安静地看手机,我就想凑个热闹对他随口一问,他却决了堤,像是背课文一样把三年的规划噼里啪啦的连续说了5分钟。
我只听懂了L要在图书馆看书,至于多少都不清楚,他一说完我就假装意味深长地点头,他满意地笑了一下。
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L说以前没人愿意听他说这些。
大半个月的军训,L除了军训就是回宿舍休息,不参加任何活动,但是只要我有空的话,就会一起吃个晚饭。
直到正式上课,我们才坐到一起聊聊天。
正式上课没几天的一次英语课,我和L聊天时,他竟笑出声,老师盯过来的时候,我很自觉地坐到了前面,他也陷入沉默。
没过多久,后排来了两位迟到的女生,好像是有人帮她们占好了位置。但是我们所在的最左侧,一个桌子只配有2个板凳。
几秒钟的小窃后,其中一位女生走向前排,不偏不倚地落在L的旁边。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股化到骨子里的温柔。
L抬头看了一眼,“嗯。”然后继续看书。
女生也不说话,只是坐下翻开笔记和书。
也许是错觉,我能感觉到L的呼吸声变重了。
然而那堂英语课,他们除了下课铃声后的‘再见’,一个字也没有多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再见。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过那一整堂英语课,不是真的认识L,或许我也不会相信他们两个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但第二天依旧坐到一起,并且一坐就是一年半。
我不知道一年半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那个女生在那一节英语课下课说再见之前接了一个电话,“我刚下课,你在哪?好,我马上过来。”后来回想起来,反而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坐在一起没多久,那个女生就和男朋友分手了,据说是女生提出来的。
自那以后,L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谈及自己的规划,他看起来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有空才会找我一起吃个晚饭。
一年半后,那个女生恋爱了。L却在这个时候坐回了我的旁边,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安静变得和开学时不太一样。而那个女生也坐到一年半前,没有坐到的人身边。
我们也因此开始每天一起吃饭,无论早餐午餐晚餐。
有一天买了晚餐带回宿舍,几个同学估计是找我室友一起吃饭,等他的时候顺便唠唠嗑,其中一个有感而发,像憋了很久:“我还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的。”
“是啊!”另一个附和。
起初我没有注意,当我意识到他们说的是L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他们是有目的地在对话给我听。
至始至终我都只是在把眼前的饭往嘴里送,他们似乎把知道的都吐净了,见没有丝毫回应,吆喝了一声‘吃饭去咯’,来重置这室内尴尬的气氛。
在宿舍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白炽灯打在我的背上,影子趴在书桌前,一整盒饭都被压着,眼睛很痒,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向外爬,我无意识地再用筷子戳了一口,抿下米饭的一瞬间才发现鼻子已经不能呼吸,抽出卫生纸咳嗽,平静下来把卫生纸扔掉,却发现纸破了,一部分已经粘在脸颊上。
二
一位女性朋友,Y。
我认识一位女性朋友,综合评价不错,即使不是女神级别,也算得上一个小仙女,也不是没人追,就是一直都没有男朋友。
前段时间Y又问我,为什么她没有男朋友。
我流汗,问她为什么老问我这么变态的问题,说的好像我有一样。
Y就笑话我,“那你为什么没有!”
出于关系不错又不知如何回答,我给Y讲了L的故事。
结果Y听完以后二话不说,就问“那L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我恍然大悟:女人这种生物你就不要跟她讲故事了。
然后我说不知道。
Y有些脾气了:“那我不是白听你说啦那么多?”
‘你真的有听么?’我心里暗想。
然后表情变得痛苦,开始回忆同学对L那段经历的评价。
我随时准备做自己最不想做,却老对Y做的一件事——讲道理。
“因为L他……”我用自己对那天晚上那段对话的理解,告诉Y连我自己都不愿接受的事实。
Y反映变得迟钝,接着是一通“呵呵呵,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莫名其妙。
“没有啦?”Y意犹未尽。
“嗯。”感觉自己的回答有些高冷,便加了一句:“没有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Y仿佛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也忘记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我恍然大悟:女人这种生物你就不要跟她讲道理了。
光标在聊天窗闪烁不停,发现无话可说,就关掉了。
三
L的一年半同桌。
记不得出于什么原因,可以说毕业几年来都未曾联系过,或者说就不曾联系过。
一天下来利用空闲时间,几条微信消息你来我往,到家的时候已经连上语音通话。
我说我该吃饭了,工作一天也饿了,她说躺了一天,也差不多该去吃点了。
我们就这样才挂断了一会,我本以为我说过拜拜了。
没多久语音提示来了,想挂断但是又觉得不妥当,想抬手把手机放在高处,结果按下接听。
“喂?”试探性的声音从耳麦温柔地泻下来。
我捂住话筒没有讲话,她一开始还有温柔的呼吸声,后来完全静音了,以至于我回到房间的时候还以为语音已经挂断。
手机往床上一扔,大呼一口气倒下,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在。
“喂,你是不是压到我了!”背后传来的闷响和喇叭震动带来的麻痹感让我发出了平日工作中不会有的声音。
“你还在……”我拿起话筒,感到不安。
“你!”她就丢出来这么一个字,声音温柔细腻,像一团棉花砸在我的心墙上,然后弹开落地。
“我……?”找不出任何理由的心虚,又好像知道她将要说的是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在卫生间?!”她想了一会儿这么问道。
“啊?没有啊?”
“我听见水声了!”
“什么水……水龙头的声音……”
“水龙头?”
“嗯……”
“是那种声音?!”
“……”
讲不出道理,接下来的聊天似乎更轻松,远比下班到家那段距离的语音通话轻松。
夜渐深,和我眼睛的轮廓一起。
她问我是不是困了,我马上醒过来说没有。
她说她睡了一天,我困了其实可以睡,不一定非要陪她。
也许真的是困糊涂了,我随口冒出一句:“今天一天我们讲的话,都快超过你和L坐在一起一年讲的话了吧。”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丁点呼吸声渐渐变弱。
“你知道L最后为什么离开吗?”许久,她开口了,带着我认为的天真在问这个应该感到遗憾的问题。
“不知道,我向来就不管这些事情。”我尽量表现的一无所知,我也本来就无法代替L去回答这个问题,就包括现在的聊天状态,语音这边的我,应该换成L。
或许是我的回答令她不满意,她的回答也令我不太满意,她说:“哦。”
双方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这时已经能听见耳机里面有微弱的电流声,已经凌晨1点了。
“那个……”我准备说晚安。
“我去下洗手间,你等等。”耳机打在手机屏幕上,床被轻轻的碾出咯吱声,拖鞋在地上摩擦了两下上了脚。
啪嗒啪嗒……由近至远。
啪嗒啪嗒……由远至近。
“我来了……”
“嗯……”
期间是漫长的呼吸声,时隐时现。叹气、咳嗽和嘴唇吧嗒着响。
“那个……”
我没有再提睡觉的事,我问她现在恋爱没有,她犹豫不决,说是毕业后谈了一个,但是家里人不同意,可能和另一个在一起,门当户对。
我一只手握起拳头,小拇指、无名指,一根根手指伸开,伸到大拇指的时候又弯了回去。
“你的想法呢?”我意识到这很关键。
“我肯定听爸妈的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她刚才的回答有所犹豫。
此时脑海里响起很多年前的对话,“我听说是他让她自己选的呀!一开始还很犹豫,后来就十分肯定!”“哪有这么傻的人,自己不把握,却指望别人!”
我没有多说什么,回答了个“嗯”。
直到凌晨3点,网络繁忙,语音通话被中止。
四
L
“最近在忙什么?”L问我,撕开一包花生米。
“你还喜欢她吗?”我拿起一个标准的8字形花生剥开,有一颗极小的从两颗中间掉出来,我没接住,弹到了桌子中间。
“嗯?”他看了一眼桌子中间。
我知道他是装的,于是直接说出名字。
“没联系了。”他随手剥开一个标准8字形的花生,熟练地往手上一倒,手再往嘴里一盖。
我注意到是两粒。
他似乎猜到我的小心思,又拿起一个标准8字形,像刚才一样熟练的动作吃下去,然后看着桌子中间的花生米对我笑:“你一开始就认为它应该是你所认为的样子……”
说着他拍干净手,捻起桌中间的小粒花生,递到我面前:“即使再让逮到,你还会吃下去吗?”
“看来你成长不少。”我只是看一眼,然后端起酒杯。
他的杯子碰过来,我们一饮而尽:“图书馆里能学到的,还是太有限啦!”
“你又没去……”这句话被我藏在酒里。
那天我们没喝多少,我们也都不是喝多的人,但是我们把花生米吃得满桌子都是。
趴在桌子上,我隐约看到他递过小粒花生米的那只手紧握着,已经发红,冒着青经。
再也坚持不住地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梦话:“原来,一桌的花生米都是他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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