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尽流水上,仍始落花间

酒桌上,林子承诺说,如果哪一天我也领了女朋友来,他一定请我吃超级贵的大餐。

我把他说的话录成视频,发到发小建的微信群里。

这哪说的准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谁能知道自己遇到的就一定是对的人呢,我总是谨慎点。

磊哥却一直坚信自己的直觉,他相信洋仔就是那个对的人。

于是背着我们,偷偷地跟洋仔跑去领了证。

我跟林子总是担心他会因此而逐渐退出这个圈子,抛弃这群一起长大的酒肉朋友。

默契就是这样的,磊哥也害怕会因此被这个单身狗组成的圈子给排除在外,总是不停地解释,说他的婚姻是对两个人的保障,是承诺。不是跟我们就此分别的理由。

我相信他。

他总是让人信任。


【一】

说起来,二十世纪好像是很古老的年代了,我跟磊哥在两家中间的泥沟里相识,两个不知人间苦乐的小屁孩,在彼此的敌对态度里逐渐成长了。

从面对面只相隔一条坑坑洼洼土道的两个小孩,到逐渐有另外的朋友走进这个圈子,再到磊哥从这个小圈子拔身而出,迈入婚姻,时间已经走了超过了二十年。

我经常要跟人说的话是,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却总是说不出口。

漫长时光里有数不尽的人间悲苦。

酒桌上翻出从前的照片,脸上都是稚嫩的样子,我已记不清从前的许多日子。

只记得,高中以后,我与这群曾经形影不离的小伙伴,有多年不再联系。

几年以后,我在微信上看到磊哥,他刚做了鼻炎的手术,穿着病号服躺在医院病床上,说话的时候是感冒以后堵着鼻子的声音。

我有时幻想,有的人会突然离去吗,像我们读过的小说里那样。

用神秘的方式,再也不会出现,就像 小时候捉迷藏,直到游戏结束,赢得人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再被人找到。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肯定不会是现在,如果有这么一天,那一天我一定发财了,或者你发财了。”林子有时在酒桌上说。

14年和15年的时候,磊哥和飞哥在长春开了一家很小的理发店,离我现在住的地方不远,收留很多无家可归的发小们,后来经营不好倒闭了,上次吃饭从那路过,那已经换了好了几家主人,没有一点原来的影子,那条街已经物是人非。

我跟它不熟,一直以来都是的,我熟悉的是店里面的人。

店面出兑出去以后,所有跟这里相关的人,都又有了各自的生活。飞哥去卖保险,认识了现在的老板,去了湖北又回了长春。磊哥在家待了两年,后来去做了财务。

我从重庆狼狈地滚回长春,苦苦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租住在磊哥隔壁楼,早上有时会去吃早餐,自己买方便面上去煮,或者磊哥熬好粥,一起喝浇了辣椒油的酸菜汤。

一切似乎没什么改变,一切却又好像再没有什么熟悉的样子。

每个人依旧是为着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有的人依旧活的体面,有的人依旧活得像个哈巴狗,有的人穷的叮当响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有的人处处防备,早没了少年的样子。

【二】

我记不清是小学几年级,磊哥总是骑着我从小姨家带回来的自行车,带着我和八姑家的老弟放学。一个骑车的大胖子,带着后座一个小胖子和我。

我妈担心车子会被压坏,经常取笑我们三个,却从来不制止。

上了四五年级,我们都买了自己的车子,出出入入都要争口男子气,谁也不想落后。

星期六的午后,我把车子骑的飞快,躲不及停下的磊哥,差点飞进旁边的稻田里,危险能让男孩子兴奋,经常争着做奇怪的动作。

以前的父母很喜欢给小孩子穿帅气的白衬衫。泥土堆里的小孩,不知道干净,白衬衫也穿成了黑衬衫。磊哥喜欢在放学的时候把车子蹬成s形,左拐右拐炫耀他的骑车技术。有一次把自己摔进水田地里,我听见砰的声,回头不见磊哥人影,半天他狼狈地从路边爬出来,胸口口袋里的五毛钱硬币也不知所踪。

没人会在受伤后担心自己的伤,大家知道伤口不重,早晚会愈合,手里的东西坏了,却再也无法复原。

人生何不是如此呢,长大以后,身体的疼痛早就不再会成为哭泣的理由,只是手里的东西会无缘无故溜走。刚上大学,有一次跟同学出去喝酒,酒精刺激头脑,热血涌上心头,鼓起勇气跟喜欢的女孩表白,被无情拒绝,心事重重跟10086发短信倾诉,很长一串发过去,它回:“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

我跟室友展示这条短信,室友说这是电脑自动回复,我却仍然相信即使如此,也是天意,巧合也会劝我回头。

可偏偏放手不需要用力,却最难做到。

那段时光我活在自卑和自怨自艾里,在QQ空间里,写难过矫情的文字。

距离我跟磊哥他们这群发小不联系已经快五年。


【三】

2011年8月我坐48个小时的火车跨越3000公里到重庆读书,途径九个省,沿途风景多变,把我的孤独带到了千里之外。火车刚刚进站,车厢响起陈楚生的【有没有人曾告诉你】,第一句是“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霓虹。”

登上月台,漂泊感跟空气里的热浪一起扑面而来。

我拉着行李箱,背着大书包,脱下的外套在肩上不停往下滑,一路跟着人流盲目的走,我知道前面一定能出站,却不知前面是什么样的路,孤苦伶仃四个字像幽灵一样在我心里不停游走,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想到磊哥他们。

当我在另一种感情里挣扎悲伤的时候,磊哥发短信要了我的卡号,转了500块钱给我,他对我的支持笨拙而庸俗,却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上了高中之后,几乎从来不主动跟他们联系的我,终于找到了另一种安全感,除了父母家人之外的,更轻松的安全感。


今年的8月29号,磊哥跟洋仔举行婚礼,天上下着大雨,我跟超哥,启明,林子四个人作为伴郎,在伞下见证了他们的幸福。


磊哥说这是最浪漫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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