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夏夜的凉风吹拂着这个暂新的小城。说它暂新,是因为它刚从十里外的老城脱离出来,政府要把它建成一座繁华的新城。
林月和同事悠闲的坐在烧烤摊前,等着老城区总部那边的同事来此小聚。她是昨天刚到新城这个技术培训中心上班的,老城区是培训总部,新城区是刚刚成立的分部,林月负责前台接待和招生宣传事宜。
“你好,我是陈昭,就职在老城总部培训中心。”林月抬头,发现一位体型微胖,中等身材,充满阳光且面容清秀的男生正微笑着望向她。
“你好,我是林月,昨天第一天上班。”林月微笑着和陈昭打了招呼。
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很快,大家就熟络起来。期间,林月旁边的一个同事附在耳边告诉她,陈昭是总部培训部的业务负责人。林月有些吃惊,这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稚嫩尚存的小男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领导者。
整个聚会,陈昭成了焦点,他的幽默风趣引得大家笑声不断。这场聚会大家玩得尽兴,林月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份融洽,本来她还担心到这里的种种不适呢。林月是为了离开那个只给她暧昧不想给她未来的男人才来到这所城市的。对林月来说,这里是她最好的避风港湾,她可以像受伤的小猫一样好好舔舐伤口。
林月每天忙着熟悉业务,日子平凡而充实,过去的不快乐也逐渐的模糊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调动,林月和陈昭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培顺中心老城总部和新城分部的前台做调换,林月被调去了总部。
刚到总部那几天,其中一个已婚男同事总爱拿林月开玩笑,玩笑不过分,林月也不好发火。时间长了,陈昭总会站出来替她解围,这让林月很是感激。
一次,同事玩笑有些过了,林月正要发火,陈昭用力推了一把那个同事,让他别太过分。同事和陈昭开玩笑说是不是喜欢上了林月,林月瞥见一抹桃粉出现在了陈昭的双颊,陈昭一句话没说,摔门出了办公室。
自那日起,同事再没敢对林月有什么过分之举,也是从那时起,陈昭好像住进了林月心里的某个角落。是因为那一抹桃粉还是因为别的,林月也说不好。但经历告诉她,有些东西是不属于她的。人,一旦有过彻骨的痛,她就会用一层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外界的事与她再无太多关系。
直到那次,林月和陈昭去一个地方做宣传,遇见了那个把她拖进地狱的男人。远远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林月浑身颤抖,紧紧的依偎在了陈昭身旁,语无伦次的告诉陈昭她看到了一个魔鬼。陈昭盯着林月奇怪的表情,握紧了她冰冷的手,他隐隐知道林月为什么总喜欢发呆且闷闷不乐了,那一刻,他有一种想要一辈子保护这个女孩的欲望。
陈昭没有问林月任何问题,他只是附在耳边对她讲:“别怕,即便有魔鬼我也会把他送进地狱。”
林月亦是沉默不语,或许她害怕看到陈昭对她失望的表情,又或许她根本不忍心让这么阳光,这么快乐的一个男孩子因为她的事情而不开心。但这一刻,林月有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种踏实好像是林月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冬日,有人给赤身裸体的她穿上了一件貂皮大衣,既温暖又豪华。
陈昭说话幽默风趣,可唯独面对林月的时候显得很笨拙。他只用行动来关心着林月,比如在她恰好口渴的时候会有一杯不烫不冷的水递在她手里,又比如她的手里总有陈昭给她找来的她费尽心思也找不到的书。林月觉得陈昭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她的一切需求并能恰到好处的给予她。
林月知道陈昭有未婚妻的消息纯属巧合,那天周末,同事们或回家或出去玩,唯独陈昭和林月没有出去。林月在办公室看书,电话突然响了,她随手接了起来,正待讲话,却传来了陈昭的声音,林月才突然想起,陈昭从这个电话上扯了一个分机到他的宿舍。林月正要放下电话,对方却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林月好奇多听了几句。
“我们都多久不联系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未婚妻在这里?”
“我最近比较忙,听话,你在那边好好的,等见面再聊。”
“那我们可能过年才能见面了,我们公司最近比较忙,你什么时候来这边出差记得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林月的心像被鞭子抽了一样的疼,她不想听陈昭再说什么,轻轻的放下了电话。林月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泪水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滑落。她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脚下漆黑一片,她的身体被无穷无尽的黑洞一点一点吸进去,想要停下来,却身不由己。为了逃避一场情债,她跌入了另一场情债?
过了许久,林月听到了敲门声,除了陈昭不会有别人。她翻了个身没有理会,可是陈昭急促的敲门声让林月的心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她起身打开门,盯着陈昭一字一顿地说:“陈昭,你和你未婚妻的通话我听到了,以后我们别再来往了。”
陈昭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解释到:“小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怎么会订婚?陈昭,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但,我们真不合适,你不是不知道,我年龄大了你那么多,而且,我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等林月说完,陈昭上前一步,紧紧地把她拥在胸前:“我不在乎你的年龄,也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要我面前的这个你。”
“可是,你压根儿不知道我曾经发生过什么,陈昭,我们面对现实吧,你有未婚妻。”林月哽咽不已,这么长时间,陈昭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林月甚至想逼自己忘掉过去,在陈昭这里,做一次飞蛾扑火。
可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又怎能放过她?
高三那年,林月由于身体原因错过高考。受不了父母失望的叹气声和邻居的白眼非议。林月在离家百十里的小城寻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那家男主人,小而精瘦的个子,留着八字胡,说话时喜欢斜着眼睛看人,女主人高而胖,还算标致的脸上有着一双三角眼,说话喜欢撇着嘴。
直觉告诉林月,她并不喜欢这对雇主夫妇,但当时为了找这份工作身上仅剩的钱已经交给了职介所,天色已晚,再加上雇主开出的工资也不低。
就这样,林月住到了雇主家里,她的两个小学生听话而懂事。雇主为了忙生意也很少回来,所以孩子在学校的时间多半是林月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而林月工作之余也为来年的自考做准备。日子单调而充实,林月的雇主对她还算友善,她曾经以为找到了一份既可以挣钱又有时间学习的工作,上天对她还是很眷顾的。
看似平静的海面往往蕴藏着波涛汹涌,暴风雨前总是宁静而又祥和。
那是相当平常的一天,雇主夫妇回来得似乎比平常早了些,孩子功课做完之后也都早早上床睡觉。林月打开书本翻了几页,眼睛便困得挣不开,涉世未深的她并未多想,合上书本便进入了梦乡。
也就在那一夜,她的人生被硬生生的分割成了两个部分,那晚,在雇主夫妇的设计下,林月失去了少女最珍贵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只因女人的出轨被男人发现并当场捉到,所以女人才同意补偿男人,林月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林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而后做出决定:离开这里,选择报警。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站在那里,原来她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了如指掌。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他们早凭着林月对他们的信任套出了她家里的所有情况,并用花言巧语和金钱的诱惑打动并欺骗了她的父母,这些日子林月的父母早已把他们当成了他们一家的恩人。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交给了林月父亲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月只穿了遮羞衣,她的旁边躺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照片是怎么来的林月不清楚,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她也不清楚,甚至这张照片何时何地拍的林月都不得而知,她被抛进了一团迷雾中。
从他们的谈话中林月知道了她的故事是这样的:林月做了一个男人的第三者,雇主夫妇好心劝她回头,而她不能接受并打算离开他们家,他们夫妻为了她的安全,便请来了她的父亲。
这是他们安插在林月身上的故事,林月的父亲把他们看成了他们全家的恩人,她无力辩解,她和父亲单独说不上话,其实林月知道,即便能说上话,他们的巧舌如簧也已经使她没有辩解的能力了。老实的父亲对雇主的话深信不疑,她不愿自己的女儿离开雇主家,更不想她回自己家,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假如看到不争气的女儿会伤心欲绝。林月眼前漆黑一片……再次醒来,她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家里只有他们夫妻对她嘘寒问暖。
以他们的阴险狡诈,以父亲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和对林月的彻底失望,林月暂时是回不了家的。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来打扰林月,日子又平静了起来,那个伤痕似乎在慢慢愈合。但是,年少无知的她还是忘了温水煮青蛙的效应,更忘记了猫一旦有了第一次的偷腥,它怎么也控制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林月彻底的沦陷了进去,她曾经想到过用自杀来结束这一切,但他曾经用伤害林月的家人来威胁她,也曾经用她的那张照片来威胁她。
林月只有假装顺从,取得他们的信任,雇主夫妇看她已经顺服,他们甚至允许林月接触他们家的生意了。终于这个男人由于一次经济诈骗而锒铛入狱,举报人当然是林月。她至今都不能忘记那个男人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向她投来的冰一样的目光。以至于上次和陈昭再次看到那个出狱的男人都能让林月害怕到浑身哆嗦。
圣经说,我强加给你的,你都能承担得起,是的,林月承担了一切,但是,那场地狱般的生活给林月带来的伤害却是无与伦比的。
那次遭遇后,林月没再回家,她去了另外一所小城,找了一份工作,静静的去疗伤。没有人打扰她,她亦不去打扰任何人。
直到遇到一个对她很好的男孩子,林月冰封的心才慢慢被打开,交往了一段时间,男孩子本打算带她去见父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林月还是向男孩讲了她的过去,男孩听得呆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照样和林月约会,但再也不提带她去见父母。林月有过痛苦的挣扎,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离开那个已经不再爱她,又想和她搞暧昧的男人。
当林月悄悄的在现在的城市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当她坐在开往这座城市的车上的时候,她接到了那个男孩打来的电话,听到林月的离开,男孩颇感意外,但她并没有刻意的挽留她。
林月知道,这次,她同样应该选择离开陈昭,她觉得他配得上一个纯洁女孩的爱情,她希望陈昭幸福。
第二天,林月越过陈昭向总经理提出了辞职,陈昭对林月的爱,更像是细水长流,滋润了林月干枯的心田,这么长时间,她到底爱陈昭有多深,自己也不敢想,但她还是狠心换了电话。
再次给林月致命一击的是她辞职后的第四个月。林月和之前的一个同事聊天,同事无意中告诉她陈昭这段时间好像病了,打算要辞职,林月心里一紧,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同事说她也不清楚,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未婚妻也和他退婚了,要命的是陈昭现在嗜酒如命。
林月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她有些站不稳,匆匆和同事挂了电话,颤抖着双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当陈昭站在林月面前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像被一把尖刀刺了上去。陈昭看起来瘦了很多,脸色惨白。陈昭一把把林月拉入了怀中,喃喃地说道:“林月,为什么招呼不打就突然离开?我跟你讲过我只把她当妹妹看,我们订的是娃娃亲,你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
林月被陈昭抱得有些窒息,她从陈昭紧固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打断他,急急地问:“陈昭,你个大傻瓜,身体怎么样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陈昭望着急出眼泪的林月,突然对她笑了起来:“怎么,担心我病情了?我可能命不久矣,我的未婚妻听说我得了不治之症,都已经取消婚约了,如今我能再连累我爱的人?”
“傻瓜,我爱你,为了我,你一定得好好活下去,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林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陈昭再次把林月拉入怀中。
“当然,是生是死我陪你!”林月重复着刚才的话。
陈昭突然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随后一把抱起了林月原地转了几圈儿。笑着说:“傻瓜,你怎么也相信我有不治之症?告诉你,我是在吃药,但我吃的是减肥药……”
原来,林月的不告而别让陈昭痛不欲生,那段时间,他拼命的吃减肥药,把自己搞得像是患了一场大病。然后,他瞒过所有人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他知道林月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情况,他也相信林月不会丢下他不管。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未婚妻在得知他患了不治之症,竟然慢慢的和他疏远了。
林月听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陈昭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硬要拉着他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直到看到陈昭的检查结果,林月才失声痛哭起来。
后来,林月还是打算把她的那段往事讲给陈昭听。陈昭这样对林月说:“林月,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你真要讲,我会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如果你要觉得为难,就不用讲给我听,我也不想你把愈合好的伤口再次撕开给我看,虽然我可以给你疗伤,但即便那样你也会痛。你记住,只要你现在还能快快乐乐的站在我面前,让我们一起走完余下的路,就已经足够了。”
最终,林月的那段经历在陈昭这里成了公开的秘密,再后来,听说,这个小林月六岁的男孩儿把她宠成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