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怡一听到班导这个问题,便知道立凯一定答不出来。万一他紧张起来说话没有标点符号,那就难免惹人怀疑了。她赶紧快嘴答道:“我们的爸爸已经不在了,是阿顺嫂把我们收养的。”
班导听完,似乎有点惊讶。大概是觉得问起人家这个不大好吧,他没再说什么,问候了立凯几句就走了。
送走班导,乐怡刚关上房门,正要跟立凯说说刚才维嘉逼问她的事情,陡然发现衣柜顶居然躲着一只鼬獾!这家伙最近可出名了,天天上新闻报纸,被它惹了狂犬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树林子闯多了,乐怡倒也不怕,就是担心立凯坐在床上行动不便会被咬到。“别动,整天乱下床,你这腰还要不要了?老婆还娶不娶了?这家伙雪霸公园到处都是,你等着看我的功夫好了!”乐怡霸气十足地说毕,便一手雨伞一手麻袋,爬上桌子打算把它赶下来套住。
“你这个疯丫头!你没有看新闻吗?小心抓不到被它反咬一口!”立凯知道她骂不听劝不灵的,挪着腿就要下床,想出去再说。
阿顺嫂听到吵闹声,赶紧过来瞧瞧。“哎哟哎哟我的妈唷……这畜生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来了!”
好在阿顺嫂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被吓了一跳,随即便想起上次厨房着火的事情。烧糊一锅菜已经闹得够呛,再来一只鼬獾,客人上网一PO,民宿还做不做生意了?
“大家别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动物保护防疫所让人来抓,不能让它跑出去骚扰到客人。哎呀,那个电话号码是什么来着?”
乐怡马上应道:“037-320049!”
阿顺嫂一下被逗笑了:“还好那天有叫你去看那个狂犬病新闻,有你我就不用买电话簿了。快下来吧,疯丫头!”
过没多久,一个身穿“苗栗动物保护防疫所”工作服的人来到民宿。他面带口罩,拿着网兜什么的一堆东西进了他们房间,在里面大概弄了半小时左右,出来时手提一个麻袋,里面的东西扑腾乱动着。他没说什么,做了个“OK”的手势就走了。
乐怡想不明白鼬獾到底是怎么进他们房间的,于是出屋查看。一望出马路,却发现校长开车经过。他转头向民宿的方向看,乐怡一回头,原来玉婶正在门口向他摆手。
回到房间,便见立凯对着一地的乱东西皱眉头。乐怡一看便来气了:“抓只鼬獾至于这么大动作吗?还叫行家呢,看看看,像打过台风一样!”
晚上,安娜从竹南回来了。知道这事后,马上细细检查陶瓷和木雕有没有坏掉。立凯觉得好笑,假装生气说:“上次着火我带伤把你们的宝贝抱出来,你们两个还没谢我呢!”
乐怡回嘴:“你敢不把我的奖杯保住,讨打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真理,在南庄这种小地方特别适用。大家都很担心上次着火和鼬獾的事情,如果被无所不在的网民传出去,民宿的客人就算不马上跑掉,也会没人上门光顾。谁料到鼬獾刚走了一天,便有一个新客人要住进来。这位身高犹如模特的辣妹一身清爽的中性打扮,一件行李都没有,随身只有一个包。阿顺嫂可高兴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隔天早上,是立凯养好伤后上学的第一天。乐怡贪睡,安娜和立凯在门口等她,不停地按喇叭催。乐怡嘴巴咬着一片吐司,一手便当一手书包地追出门口,差点连路都看不到了。果然,在大厅里撞上了那位辣妹住客。人没撞伤,只是不小心从书包里掉出一张东西。
乐怡忙道歉,辣妹倒没有介意,两眼直盯着地上的那张画,画上正是那个安娜常画的男人。
乐怡见她的鞋子快踩到画了,连忙说:“小心别踩坏了!这是我的美术功课!”
辣妹大吃一惊,“这是谁?你认识他?!”
乐怡哪里来得及答她,一抄起画,起身就赶上学去了。
辣妹呆呆地看着她上车,直到车开走了,才突然清醒过来,回房拿了个包追出门去。
晚饭后乐怡先回房,立凯要去洗澡,安娜留下帮忙收拾碗筷。
南庄晚上清澈的星空,和白天的油桐花一样迷人。辣妹住客在夜色下到民宿的小院子散步,一头直直的黑头发在月光下泛着奇魅的幽蓝光泽,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幻化成人的精灵。她似乎没有兴致欣赏夜色,只是来回踱步,专注的目光始终向着民宿客房,像在寻找什么。
明天又是电竞小组的聚会,乐怡熄了灯,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练习。屏幕上闪烁的电子画面映射到她的脸上,黑暗中一头短发散发出幽蓝的光晕。
辣妹住客从窗外看到这画面,立即疯了似的,飞奔到乐怡房间窗户前,一边拼命敲打一边大叫:“Alohi!Alohi!Alohi !”
乐怡停下手来,隔着玻璃窗望着她,侧着脑袋,纳闷她这么激动在说什么。辣妹住客见了,突然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捏着,嘴巴动了几动。眨眼间,辣妹不见了,变成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窗的那边。
乐怡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不是学校那个维嘉吗?!这人怎么还会变魔术?!等等等等……他的头发……头发怎么像自己的一样,黑暗中会发出蓝光?!
她光顾着看那头在月光下散发蓝光的短发,不料窗那一头的维嘉“唰”地一下脱掉T恤,露出左边肩膀上的一个深蓝色的刺青,不停指给乐怡看。
乐怡没留神他来这招,差点给吓到了。好在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你这个变态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信不信我把你打残废了!!”
这辣辣的一嗓子,叫得都快把外星人给招来了。安娜先从厨房赶来,进门开灯就问:“乐怡你没事吧?”
“你看这里有一个变态!”
安娜朝乐怡手指方向看去,窗外黑黑的看不大清楚。熄了灯再看,果然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安娜本能地闭眼大喊:“立凯快来!快来快来!”
“他的头发怎么跟我的一样会发蓝光?你们不是说这种头发是我们家才有的吗?还有他肩头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来着。”乐怡在旁自言自语。
安娜听了,睁眼一瞧:对啊,这是一样的蓝光泽。走近窗前细看,啊,这箭头型的刺青!不是他还能是谁!
安娜的心都快跳出来来了,立即打开窗户,声线颤抖着,Nahune话冲口而出,“Hawika、Hawika!你怎么会在这里!
维嘉一见有人开了窗,立即靠了进来,霎时惊叫道:“Lana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安娜满眼含泪地探出身子,捧起维嘉的脸,把额头贴到他的额头上,忘情地磨蹭。那喷涌而出的泪水,把维嘉的脸都沾湿了。
维嘉对安娜这亲热的举动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阿姨,呃……呃……我也很想您的……”
门“砰”地一声,是立凯冲进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乐怡你怎么了……”
灯一开,乐怡站在房中间看着窗,似乎还好。可是、可是窗口外面居然有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和安娜在亲热?!立凯一看就恼火了,上前对着那男人的脸就是一拳。
男人这种雄性动物,一旦碰上挑衅,最自然的反应就是还击。维嘉挨了一拳,哪里会不还手,手一撑窗框便跃进了房中,准备还立凯一个直勾拳。
安娜见状,伸手一拦,大喊:“Hawika、Ali'ikai!你们是兄弟,别打啊!”
维嘉哪里肯听,丝毫没有收拳的意思。被安娜拦腰一抱,才转头问道:“Lana阿姨,您说他是谁?”
安娜苦笑,“就是你兄弟Ali'ikai啊!”
立凯也认出来了,那男人是学校里的难缠鬼维嘉。正准备迎击,听安娜用Nahune话这样介绍他,拳到半空放了下来,要确认一下:“Luana,刚才你说他是谁?”
“你看看他的刺青!就是你兄弟 Hawika啊!”
立凯像被自己暂停了时间一样,呆在了现场。
这一边的维嘉也惊呆了,“什么Luana?你不是Lana阿姨吗?!你是Luana?”Luana比自己小四岁,但抱住他的这个女人明显比他年纪大,样子却和Luana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他冷不防蹲下身子,捉住安娜的脚看。果然,左脚脚踝刺着一个嘴巴,右脚是一只手。没错,就是她!
立凯花了几秒钟,要好好把维嘉和Hawika画上等号。等他脑子重新运转起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把安娜从维嘉身上拉回来:“信不信由你总之她就是Luana你怎么能光着身子抱我妹还摸她的脚你当不当她哥我是一回事了她还没有嫁给你呢……”
维嘉听到这里,高兴得大笑了起来,“你这臭小子!刚才好像是她抱的我吧?到底是谁比较着急啊,哈哈哈哈……我就奇怪了,我阿姨见到我怎么会这般热情,原来是Luana你!原来你这样想我,真不辜负我这一番好找啊!”
安娜羞得满脸通红,马上躲到了哥哥身后。
这时候,一直在旁愣着的乐怡开口了:“这是什么状况?谁可以解释一下吗?”
维嘉回头一看,呀,怎么忘记妹妹了!他向前一把捧住乐怡的脸,高兴地用额头“亲”了几下,再隔远仔细看看,“天哪,我的妹妹都长这么大了,漂亮得连我都不认得了!”接着就摸着妹妹的头责怪起来,“你这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被族长知道你就惨了!如果不是我们家的蓝头发,我怎么认得出你来!”
乐怡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个维嘉就是Ali'ikai和Luana说的哥哥啊!维嘉看着她傻傻的表情,便简单地解释说,自己10年前下山迷路回不去,不久前在学校碰到她,怀疑她就是Luana,可是在学校怎么探听她都不认,自己又不死心,于是变成住客来民宿查访。
维嘉还记着刚才受立凯的一拳,呵呵笑道:“力气长了不少嘛。”趁他没留神,用力朝他迎面骨就是一脚。
立凯一痛,马上回过神来,“你怎么还是这么记仇呢!”
“你这个臭小子,我已经放你一马了。如果我真想报仇,你怎么受得了我的一拳?”
立凯笑笑,左肩膀凑上维嘉左肩膀拍了几拍。好兄弟四目相对,重聚的欢喜之情已然相通。这么多年来,多少次梦见两人小时候一起打架、一起受罚。如今再遇,什么言语能比打上一拳踢上一脚更痛快?
四人随即叙起旧来。
维嘉最好奇的,就是安娜怎么会变大20岁。安娜一听就来气,一双大眼瞪着立凯告状:“还不是哥干的好事,让我六岁就当他们的妈在这里干活,连书都不能念!”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