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桥荷塘
冯琳/文
医院的荷花开了,这是新桥一年一次荷花的盛会。
昨天中午,我从健康管理科出来,走到九曲桥上驻足,看层层叠叠的荷叶驮着星星点点的红,端坐在荷塘。
荷叶是一个果盘,把春雨、夏露和新桥的夜色收入盘底,怎么散也散不开。风吹过来的尘埃、世间的纷扰随果盘边沿向下倾,滑到了水底。
一池水,是不能省略的舞台幕布。就像不显山不露水的泥土,滋养着万物的生长,包容着人事的阴影。荷塘,是荷花生命的源头,在大暑和立秋交接的途中,荷花纷纷扬扬地掰开手掌,站立枝头,诉说秋天的云淡与风清。
不急不缓的荷花,不会跟随外界的环境改变自己。比如今年山城夏日浓密的阳光挥毫,空气中全是燥热的因子,荷花不会满世界奔跑。秋天到了,微风佛来,就像在龟裂的土地上引来一点点甘泉。荷花用自己的方式抵达生命的静美。有的兀自含苞,有的一笔一画抹上腮红,有的随性稳妥地开。
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一簇一簇的荷叶把最佳的状态捧出来,在荷塘里步伐轻盈,一条翠绿的长裙怎么织都好看。起风了,花瓣转过身来,有的像落叶飘零,抑或飘到两片荷叶的中间,为绿裙镶上粉红的边。飘落的花瓣有的枯黄,渐沉池底。有的使出浑身的劲,掏出最后的绚丽。我看到,不论泼洒到哪里的花瓣,都会溅起清浅的浪花,抑或让荷叶的心里微微一动。
是的,作为荷花的母亲,荷叶总在为女儿的成长日夜操劳,要蘸取春天里的绿把自己养得郁郁葱葱,要承担季节过分的热情让生命转换笔法变得坚强,要承受秋日里花瓣的离去,站在季节的潮头独自品味孤独。尤其是到了初冬,很多美好的事情都在退场,很多颜色变得暗淡,很多枝叶瘦得如钩,荷塘也会分外萧瑟,人生的迷雾正在解开,莲蓬以另一种方式进入禅的意境。
为了能看到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昨夜,我驱车前往九曲桥。夜色下的荷塘只有月光落在荷叶上的声音,是那种轻轻的,不惊不扰的。没有麦苗拔节的咕嘟声,没有巨石被丹霞浸染的咯咯声,只有檐下的细雨挂在芭蕉上的滴答声,母亲在灯光下穿针引线为女儿缝织毛衣的幸福絮语。夜色像萤火虫,在荷塘上扑闪扑闪,有的在荷花上停留,有的站在叶片的正中央浣洗,有的为荷塘铺上一层浅薄的纱。
天色越来越暗,月色逐渐在荷塘里稀释,它走到哪里,荷花的笑声就荡在哪里,直到整个荷塘淌出古琴缓缓的节奏,有秋月无边的温柔,有斜风细雨的念叨,也有山高水长的婉转,正悠缓地朝不远处的柳岸池淌去,洒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