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苏静媛,我们都叫她媛媛。她的名字从字面上不难看出,是安静的美女的意思。
实际上,媛媛是一个面容温和香甜、作风果敢麻辣的女汉子,用一个美好的名字欺骗无数单纯善良的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她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女骗子。
他叫刘德贵,人送外号刘德华,名字土气,眉宇间却隐隐地透着一股子帅气。他是一名歌唱爱好者,曾经以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闻名于全校及居住周边的几个村子。
其实还有一个男二号叫陈亮,也是路人甲担当,主要特色:抠。
媛媛、华仔和抠抠在重庆区县一所职业高中就读,不知是什么缘分,这三个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毫不相关的三个人走到了一起,并成为百分之七十时间形影不离的铁哥们儿,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时间肯定是拿来各自睡觉和上厕所。
高二的时候,抠抠在多巴胺分泌失常的情况下,居然向媛媛表白,还叫她不要声张,尤其不要告诉华仔。最重要的是,媛媛在过度紧张导致肾上腺素紊乱的情况下,居然答应和抠抠交往。于是,他们两个人在华仔上厕所等单独活动时谈起了地下情。
一个阳光稀疏的下午,抠抠给媛媛寝室打电话,叫她陪他上街买条皮带。
媛媛本来正在游戏的刀光剑影中狂热厮杀,但是一想到作为女朋友的职责,就不得不忍痛从游戏中抽离出来,陪抠抠上街。
抠抠有一个相当著名的“三分之一法则”,主要用在购物砍价上,就是还价为标价的三分之一。比如一条标价为三十元的秋裤,他就会还价十元。他认为,还价还一半,卖家还得赚,所以干脆还三分之一。
校门口有一家五金店,门口挂着一串形色各异施满粉黛的皮带。
抠抠背着手踱进去,问老板:“这皮带多少钱一条?”
正在辅导儿子做作业的店主见有客人光顾,顿时喜上眉梢:“二十四元一条。”
抠抠一副“万事皆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态,比划着手指:“八元。”
店主很不高兴地抛了个白眼,回过头去推搡儿子的头,骂道:“孙子,这题都不会?”
抠抠拉着媛媛奔赴第二家,媛媛有些不高兴:“又不贵,你干嘛不买?”
抠抠说:“货比三家,才不会吃亏上当。”
于是,他们又来到第二家。这和刚才那一家五金店不一样的是,皮带按照不同肤色,身材,三围,材质等分门别类,并且各有一个专门的挂钩。皮带被擦得锃光瓦亮,像一条条刚做完SPA的蛇,爬满整个墙壁。
抠抠在店门外徘徊,目测这些皮带价值不菲,于是又拉着媛媛要去第三家。
媛媛当场就生气了,甩开抠抠的手,怒发冲冠:“买个破皮带,你也要跑遍全世界?”
发泄完后,媛媛以一百元分手费终止了这段地下情。
因为分手时女方进行了物质补偿,这段恋情就没有成功晋级到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于是,象征性冷战数天以后,媛媛和抠抠又恢复建交,重新回归到哥们关系之中。
这段恋情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沉淀下来,华仔一直不知情。
高三下学期,班上流行写同学录,把祝福的、平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写下来。
当媛媛的同学录传到华仔那里时,他很酷地把本子还给媛媛,说:“姓苏的,我可不可以泡你?”
其实,他们平时说话就是这种口风。根据华仔心情的变化,他对媛媛有三种称呼:平静时,苏静媛;高兴时,媛媛;生气或者装酷时,姓苏的。
媛媛听到这种挑衅中夹杂着仰慕的话语时,居然没有大惊失色,她很镇定从容地回答道:“姓刘的,你要是考上大学,老娘就让你泡。”
于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华仔就完成了学渣到学霸的进化。人家猿猴进化成人类还要以万年为单位呢。
在媛媛和华仔凿壁偷光、废寝忘食、为力争上游奋发图强时,抠抠开始对他们若即若离。
功夫不负有心人,媛媛和华仔都考上了大学,只是去了不同的学校。抠抠职高毕业后就去深圳一家工厂打工,从此与他们二人再无任何来往。
媛媛一言九鼎,答应了华仔的追求,开始正儿八经地谈起恋爱来。
他们的学校都在重庆市中区,周末的时候,华仔都会去媛媛的学校,带她去她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撸串,吃炸鸡。
最初谈恋爱的时候,媛媛会觉得个人自由被束缚,从此以后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帅哥,为这一件事情,她苦恼了很久,连食物都激发不了她的兴趣。
周末有一场篮球赛,据说是全校所有帅哥的一次集结,媛媛吃惯了华仔这道口味一百年不变的家宴后,突然怀念起让人垂涎的外卖来。于是,她编了个谎言阻止华仔周末过来带她撸串。
篮球赛那天,媛媛和同寝室的几个姐妹早早来到操场,提前霸占了有利位置。
当她欢脱、声嘶力竭地朝着篮球场上那些帅哥呐喊时,声浪突然被一阵喇叭声冲击:“姓苏的,擦干你的哈喇子!”
媛媛循声望去,只见华仔埋伏在她对面的人群中,手里高举着喇叭,五官都要气炸了。
从此以后,媛媛恪守妇道,再也不敢顶风作案。
大多数时间华仔是笨的,当然,是真笨还是假笨,这里无法考究。
没有女人不爱花,所以媛媛在看到街上那些情侣手牵手,女人拿着鲜花到处走的时候,内心是无比羡慕嫉妒恨的。她曾旁敲侧击地向华仔表达中心思想,希望他能送她鲜花,但是华仔始终领悟不了。
媛媛咬牙切齿地骂过华仔:“三十辆清障车,都清不掉你的智障。”
终于有一次情人节,他们在步行街溜达,有个卖花的小女孩跑到他们身边,拉着华仔的袖子说:“哥哥你好帅,给旁边这位漂亮姐姐买朵玫瑰花吧。”
媛媛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一边,耳朵偷偷观察旁边的一切。
华仔掏出十块钱,买了一朵玫瑰,递到媛媛眼前:“给。”
媛媛看着玫瑰没接,只是羞涩地说道:“哎呀,不要浪费钱嘛。送不送花都不重要。”
华仔十分没趣地瞄了她一眼:“不懂浪漫!”
把媛媛惹火了,她提高嗓门:“妈的,你才不懂浪漫!”
华仔从来没有对媛媛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只是在她不小心摔倒的时候,会赶紧把她扶起来,一边骂她笨,一边紧张地检查她的伤口;在她打游戏打到昏天暗地不好好睡觉时,会改掉她的账号密码;在她感冒难受又不想看病的时候,连拖带扛地把她弄到诊所。
再粗放的女生,心思都感性细腻,所以媛媛能通过这些生活中的细节,感受到华仔对她真挚而深沉的爱。
她开始尝试着,用心去爱这个男人。
华仔因为媛媛的粗放、不做作爱上她,但是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华仔对媛媛说:“什么时候你可以像其他女人那样不说粗话,文雅一点,小鸟依人一点?”
媛媛扯着嗓子,大声吼:“他母亲的,老娘文雅给你看。”
华仔怕媛媛误会自己移情别恋,极力解释说,他只是偶尔想要尝试一下和女人谈恋爱的感觉。原来,谈了那么久,他一直把她当男人看待。
也许是真的爱了,才会在乎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媛媛真的慢慢试着改变,她从语言和行为上开始约束自己,用女人的标准来规划自己。
她上网搜索了一大筐林志玲的视频,照着上面模仿她的声音,差点把自己吐死在厕所。
三天后,她给华仔打电话,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训练成果。
电话接通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嗲了好一阵,结果号码拨错,那个中年男人以为她从事不正当职业,便用鄙夷的语气辱骂她。
媛媛怒火中烧,她右脚踩在椅子上,左手叉腰,以一种特别稳定的姿态,和那个男人对骂了二十个回合,最后以媛媛摔坏手机告终。
得知媛媛学习发嗲神功已走火入魔,差点把自己吐死在厕所后,华仔怕殃及自己,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导媛媛:“我还是喜欢你那款农村土家菜,那些洋气的山珍海味太伤身。答应我,做你自己!”
恋爱这玩意讲究门当户对,这种门当户对不只是物质的体现,还包括精神上的匹配。华仔曾经说过,媛媛是刚好适合他的那一款,不多不少,刚刚好。所以,他会和她过一辈子。别的女人再好他都不会动心。
大学毕业后,华仔和媛媛回老家租了个门面,做建材生意。赚到一笔钱后,他们按揭了一套新房,举办了简单但热闹的婚礼。
结婚后,他们仍然爱斗嘴,做家务也会通过剪刀石头布来公平分配。
华仔看似计较,得理还不饶人,其实是享受这种相互掐死不偿命的生活小情调。
那些九零后、零零后的小鲜肉组合出来后,媛媛仍然对着电视机笑得像花痴,流满一沙发的哈喇子。每当这时,华仔都会把镜子扔给媛媛,十分鄙夷地说:“姓苏的,家里又不是没镜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还没等到媛媛发飙,他又很不客气地对着媛媛的软肋补上一刀:“还不滚去减肥!”
像这种说话不顾后果的,后果也不会顾他。媛媛对华仔进行了撕、咬、捶、踢等三十六道工序的深加工,满屋子的鬼哭狼嚎。
他们就这样争啊吵啊,吵到身边的好几个朋友结婚又离婚了,吵到孩子都出来打菜籽油了,还是好好的在一起,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