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走路会习惯性地右脚内八字,除了遗传,主要是小时候鞋子穿着穿着过不了多久,大脚趾就会顶破鞋底漏个脸面与大地亲吻。我父亲只好用橡胶片使用锯金属的钢条在火里烤热,呲的一声贴在破洞洞上,也算是保住了大脚趾的颜面。但是,因为终究不是原生物件,过不了多久,雨天,水就会从缝隙溜进来,与脚底亲密相处。我只好内八字矜持地踮起脚底 ,脚趾撑地踮着走。
我学样呲呲呲的三声帮大脚趾再次保住可怜的颜面。但 总归是家再贫也不嫌母丑,橡胶片抵挡不了大地母亲的召唤,离开鞋子不知道何时何地又回到了大地的怀抱。于是,再次踮着脚走路,时间一长一侧内八就成了终生标配。
我有时也会学着七品芝麻官踱踱方步,人模狗样撑撑面子,装装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恶习难改,没几下就又打回原形。所以,习惯无论好坏,许多都是从小养成的。
也有天生外八字的。我的一位发小,我们都喊他“红国一排长”,有时候简称一排长。后来在乘风破浪的渔船上工作久了,这种习惯就日益强化,一上场就像个古装戏里的五品大官,总是趟着走,却又步步掷地有声。我这样说他要是他看到了不知道会怎样骂我!他比我聪明多了,读书好。他只是初中毕业却能给他儿子辅导高中数学,可惜被时代和贫穷耽误了 ,至今还在船上劳作。
到如今像我这样白白胖胖衣食无忧地生活,全是因为靠着像他那样众多的劳苦大众人供养出来的。我是不太会忘本的,我总记挂着他们 ,那怕虚情假意没落实处,我内心深处总也惦记着他们。那是我的由来,我的起点。
我从小就知道生活的艰难、缺钱的窘迫。我读初中时每月的生活费是7元钱,其中,四块五买饭票,一块五买菜票,还有一块当做零用钱。到了高中是九元或者十块钱,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没让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上午两节课之后,饿得肚子咕咕叫,那是一件十分平常稀松就能得到的事情。那时候我写作文“春风习习,我们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尽管教室里并不亮堂,身上也不暖和,可还是必须得这样写。可见长大后有时候说些套话,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一个人的优秀成长须从诚实起始,一个民族亦然。
我有一个熟悉的人,十多年前,他到我办公室吹嘘自己“阿-…阿哥阿 哥是国 阿是国家农 阿农业部 阿各绿阿格绿色农产品阿格进阿格进出口阿格公阿格公阿公司总经理……”的时候,我并不信。后来我还真就在沈家门见到他,跟着什么部里的人一起调研。但是最终还是把自己吹到免费居住免费吃饭的地方去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硬是将自己吹落魄了。可见好习惯和诚实多重要。
我人生中 第一双尼龙袜子 是课余时间上山捉蜈蚣换钱后买的。钱到手是暑假里,立马充满了对绿色解放鞋与格子尼龙袜子的无限向往;袜子穿在脚上归位其自身功能,是寒冬腊月的初一上学期。当英语老师喊“克拉斯别跟吾!Class begings! 欧奔随博客!Open the book”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和眼睛一起被花格子的尼龙袜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全部的心思落在了解放鞋里。
我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带暗花格子的袜子,是有心理学依据的,那不是因为花心,只是由于从小养成的审美偏好。
文化的影响力真是强大。文化一旦执拗成偏好,就会变得执着地喜欢。严重的嗜好甚至演化为一种病态。盲目的从众更是贻害无穷,比如内卷,那不是积极上进,而是内耗,是无节操的相互标榜较劲,真是害人不浅;严重的,甚至把好端端的工作上的一把好手,终于熬成了社会全职弃儿,干脆躺平不干了。
我认为内卷的根源就是不诚实,就是假大空,只顾着把解放鞋面打理得绿意盎然,却不去照顾一下露出鞋底的大脚趾,解决一下内八字的苦恼。
我又在道老古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