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到一家IT公司研究所实习。研究所的同事一般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统一尊称他们老师。所里面女老师寥寥无几,与我最投缘的是王老师。王老师个子不高,头发却很长,或许是喜欢三毛的缘故,骨子里自然的流露出文青气质。
实习的那段时间,经济拮据程度与上学时无异,仍然是馒头咸菜唱主角。虽然拮据,但因为陌生的实习工作受到了王老师的诸多帮助,所以想用一顿美餐表示一下感谢。公司的大门外有一条美食街,街头有一家专门卖砂锅的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排长长的队伍。那天的午餐我就邀请王老师吃砂锅。一边排队一边聊,终于轮到我们的时候,我赶紧递上了已经在手心里攥出了汗的十元钱,还没等老板接钱,王老师就将她的十元钱塞到了老板手里。
“说好是我请客的”
“现在我先请,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请……”
就这样,我准备好勒紧裤腰带请的第一餐,未遂!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之间打牙祭的若干次都是那句话“现在我先请,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请”
在公司工作了多年,我已不像实习时那般拮据,“王老师”称呼也逐渐演变成了“老王”。我以为我已经羽翼丰满,有足够的能力不再让老王说那句话;我以为我已经兜里有钱,有足够的实力不让老王再说那句话。可老天哪会那么轻易满足你的“我以为”。2006年我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每个月的贷款加上杂七杂八的这费那费,我又拮据了!那个月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怎么办?!借!从没借过!再难也没借过!说不出口!饿!还是要借!我憋的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半天跟老王说:“没钱吃饭了。”老王二话没说,拿给我500块钱。
我说:“下月发了工资就给你。”
她说:“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说。”
现在的我,虽然没有百万千万,但也有房有车,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我以为人生过到这份儿上,“经济拮据”这四个字应该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了。结果现实又给了我重重一击。2016年,父母的老厂区改造,房子拆迁,在等待回迁的这段时间,父母需要租房子住。古稀之年的二老从来没有租过房子,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段时间总是唉声叹气,情绪低落。老爹甚至不敢出门。因为只要一出门,外面的声音全是“拆迁”,老爹的心脏承受不了。在那个特殊时期,连银行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的老妈成了我们家的拆迁全权代表。我试探性的问老爹:“要不我买套房子吧,别租了。”现在我还清晰记得当时听筒了老爹洪亮的声音:“好是好,就是太拖累你们了,房子太贵了,算了吧……”从声音我能感受出老爹的想法,随即我下定决心——再买一套房。因为拆迁,周围的房价堪比火箭升空的速度飞涨,当我终于谈妥一套房子的时候,房主给我开出了唯一的条件——一个月内付全款。我傻眼了!完了!又拮据了!怎么办!不能再借了,开不了口!那段时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又是老王,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二话不说卖了理财,把我的窟窿补上了。我无法面对她,通过微信发去信息:“老王,和我做朋友,你太亏了,20多年,你总是做我的救命稻草,而我却没为你做过什么。这个钱贷款下来就还……”一边写一边眼泪哗哗的流。老王仍然是那句话:“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说。”
老王,今生有幸遇到你,今生有幸成为了你的朋友。未来的岁月,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所知道的是我已经从你身上学到了“给予”,而我正用我力所能及的“给予”去温暖我身边更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