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好点儿了吗?”蔡照端着一杯热水轻敲房门。
陈秋实早就醒了,乖乖把被子整理好正坐在飘窗上望雨丝点点。时不时有几滴雨顽皮地猛砸下来,他不设防,也下意识挤挤眼睛,然后继续盯着看。
有人倚在门边看了他好久,他也没发现。
蔡照只觉得突然可怜极了,心一抽一抽的疼。他眼前的人简直是瓷娃娃,一摔就碎地下,笑还凄凄惨惨留着,不知道逗谁欢喜。
没来由的,他赶快把水杯放到一旁,火急火燎跑到陈秋实面前,俯身抱住了他。陈秋实又愣了,一时半会大脑当机,这是蔡照第一次抱他。
而这个拥抱来的猝不及防,有些轻柔,像层纱扑棱棱拂过,带着37 度的风飘扬。
蔡照抱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固执地把头深深埋在他颈边,重重地打下鼻息。
陈秋实为蔡照的举动局促不安,“怎,怎么了…”
“秋实,”那人低声说。
“真害怕你离开我。”
蔡照和陈秋实闹矛盾那阵儿,夜夜欢愉后都想掐住对方脖子双宿双飞。永无止境的争吵,两个大男人针锋相对,只能依靠缱绻的性爱来持续并肩的理由。
蔡照这时候收入不稳定,陈秋实的通告也少的可怜,年少人的自信让他们抬不起头。吵架的时候气的恼了,就抡上拳头砸过去,不顾不顾把所有东西踏碎,急红了眼。
从来没那么恨过。
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时间的漫长,让坚定被打磨的圆滑,开始感到了疲倦。
有一天,陈秋实睡在蔡照身边,夜里睡不着,偷偷扭过头扯扯蔡照的手,蔡照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翻翻身子背对他。
那刻陈秋实如置冰窟,鼻头很酸。
第二天,两个人出去散心。天气很好,陈秋实一路上都出奇的高兴,蹦蹦哒哒的,一会儿站在树荫下让蔡照给他拍照,一会儿转眼间又跑去别处。蔡照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看见阳光在他身上流转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夏天。
“蔡照,咱的pb做多少了?”陈秋实问他。
“恩?怎么提起这个了?”
陈秋实仰头笑着说,“把pb做出来吧,好不好?”
蔡照如果说好的话,陈秋实一定就死心塌地,撞死南墙也不回头了。
但是蔡照什么也没说,仍自顾自向前走,拍着照片。陈秋实回忆起昨天夜里回避的那只手,顿时所有苦涩和憋屈涌上心头。
他想再试试。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去追赶蔡照,跑得像个少年,在去捞他的手时,蔡照却又是那么恰当的举起了相机。
那只千疮百孔的手捕了个空,因为太用力,空气的浮动都让它剧痛无比。
蔡照以为他自己演的天衣无缝,所以不明白陈秋实心里有多么伤心。可陈秋实当然知道。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可怕的若即若离了。
陈秋实停下来,站在原地,说,蔡照,你他妈王八蛋。
蔡照听后重重地皱起眉头,“陈秋实,你发什么疯?”
陈秋实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直直对上蔡照。
“蔡照,吻我,就现在。”
蔡照骂他神经病,眼神里充满了举足无措,然后故作愤怒,拿着相机仓皇出逃。
陈秋实瞬间没了力气。
他望着蔡照离去的背影,眼皮很重,突然开始抖着肩膀小声哭泣。
他不甘心。
陈秋实发了狠追起蔡照,哭喊着一拳实打实从后面打过去,蔡照莫名其妙挨这么一下呲着牙也不甘示弱反击,从前那么珍爱的脸蛋儿,如今通通挂了彩。两个人终于在床以外的地方扭成一团。
“蔡照,是我他妈不要你的。”
蔡照不知道,陈秋实哭着转身离开拐角的时候,一辆车不偏不倚刚刚好碾压过他的身体。
“这…我不是死了么?”陈秋实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浑身都是血,有些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好像露出来了,不过他也懒的塞。
这地方仙气缭绕,他觉着要是天堂这个装修,那安度晚年还是没问题的。
他正开心着到处晃悠,一个声音从远方缓缓飘来,“你已经死了。”
“是吧,我就觉得我死了,不过蔡照好像没看到,他朝着反方向走了。真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要不然他能为我难受一辈子。”陈秋实自来熟,死完之后觉得一身轻松,顶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一副吊儿郎当,手舞足蹈地聊天,看着还挺潇洒一野鬼。只是没意识到他提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蔡照。
原虚于静默中悄然无声地幻想着挑了挑眉,这人真是不一般,死了还能乐哈哈的一点儿不担心,是不是活着的时候特没心没肺。
唉,陈秋实是因为死了才开心啊。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原虚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恩?我有什么交易可以做的?”陈秋实充满着疑惑看了看自己,指指露出来的不明物体,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要拿这东西下火锅吃?”
“话说你怎么不出来跟我见面啊,是人是鬼出来打个照面认识认识呗。”陈秋实四处张望。
“我没有真身。”
陈秋实闭嘴了。
“你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换一个陈秋实吗?”
“你什么意思。”
声音还是在空中飘飘荡荡,也许隐匿在某颗星星中,一切的不真实感,与脚踏实地的真实。
“我可以用我的修为,来修复你的身体。”
“可你有什么好处?渡人而已?”
原虚放声大笑,“然后我的灵魂会进入到你的身体中,慢慢吞噬你的灵魂,再活成一个陈秋实。”
“…”
“愿意吗?”
“我本已死…”
原虚见缝插针,蛊惑道“可你想想你以后啊,你父母会因为丧子而多么悲痛呢,你的爱人又会多么消沉呢,你就忍心离去,忍心伤害那么多人?”
忍心吗?
舍得吗。
可那以后都不是我啊。
“你最好快点儿做出决定,撑着你这破不烂堪的身体很难受的。”
陈秋实问,“你会怎么替我活?”
他说,“在你死之后,活的像个陈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