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的起点
当你问我时,我已经想过多少回了。
我的诚恳便是真实的不能确定,甚至这其中裹夹着别的人生,完全陌生的人生。我已经有点可怜自己是不是活得过长了,长得是否过了年龄的平均数,才有了这样一种糟糕的模糊。是的,好多年前,当我读到史铁生《奶奶的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也是我的开始。
他问奶奶“我是怎么来的”,奶奶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我就更不知道了!”这话比我妈告诉我的答案要诚恳,要真实。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肯定不是在肚子里的那一刻,于我而言。书里的史铁生也这样想。
豆浆,锈迹斑斑,鼻涕,摔跤……
他,写得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每当我开始追溯属于自己那飘渺无从的记忆时,不知哪里来的故事就闯了进来,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混进我人生的开始。
因为,他已经考虑透了,只要我一动念,答案就站在了面前,好像一加一这样的算式连做梦也不会出错的。
他的意思是,当有这样一个人给了我们关于看不见的过去,便有了过去的种子,接着我们努力地培养还原,使得它既符合别人的答案又贴合我们的心意。于是,这更像是一种拼命地搜集,那些他人记忆的残片,在多年的拼合中逐渐完整,于是有了——同你们一样描述的开始。
菇凉非常乐意向我打听她的开始,说到好听处,便问了一遍再一遍,这样游在别人记忆的海里自得其乐。有一次,我说到她如何犯了错,又如何糟糕,她想了想反驳我说事实不是那样。那一刻我在想,如何同一个小孩争辩呢?还是同两个不同的记忆争辩呢?
好了,让我努力想一想哪一处才是我的开始。
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试图抓住每一个不爱睡觉的小人儿,同她一起醒着发着呆。过道的两侧是斜坡一般的床铺,贴着墙的一边高,过道处低,小人儿脚抵脚一个错一个睡着。我躺在高的一处,现在的我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没有滑下去。每个人都是那么安静,连老师也睡去了吧,只我醒着,还有阳光,狡黠地和着风扇打趣我。
不知怎么我的嘴中一酸,一口气呕上来,突突地冒酸水。咕嘟一声如酸味一样刺人,我努力往回咽下,不几秒,又有更多的涌出。风扇叫得更响了,我知道这次它一定是好心帮忙掩盖过去。不知从哪里我翻到早晨被我训过鼻涕的手绢,这会救了命般赶紧捂上嘴……
后来呢?后来就像是被那个下午阳光晒化的冰,被时间稀释的水。手绢正正反反用了个透,然后…所有的就都中断了。
许久以后,我告诉妈妈这件事,“没关系,那就是漫酸,受点凉会有”——她的脸上挂着轻描淡写,就好像昨天午后的阳光掀起了一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