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开始想把北漂的想法告诉爸妈到如今已经把一个人的生活在北京逐渐铺陈开来,心路历程百转千回,如同坐过一趟过山车。
我生怕有一天我突然对他们开口说我要去北京,他们会接受不了,倒不是怕他们反对(我的父母在这一方面,常常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开明),我怕他们会觉得我的这个决定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坦白讲,我从未为自己去北京以后如何谋生而担心,反而担心他们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为我而担心。为了让他们觉得我并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通过各种手段向他们传递一种我毕业了以后会去北京发展的信息。尽管如此,在我看似突然地说出想去北京的时候,爸妈依然表现的相当震惊。
如果说当个北漂真的是我一时的头脑发热的话,那便是在那个时候。
那年我9岁,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坐在溜滑梯上,双腿在空中荡来荡去,听同学讲他在北京的哥哥说那里如何如何繁华,如何如何有趣,如何如何朝气蓬勃。那时的我,心里已经默默地做好了一个完美的打算——我要努力读书,去县城读初中,去省城读高中,去首都读大学。后来却事与愿违,初中倒是去了县城,可高中仍留在县城,结果大学竟索性离开了省城去了一座更小的山城。
我爸安慰我说,古人求学都讲究翻山越岭历经千难万险,去觅一个世外高人,不要小看山城,说不定倒有厉害的师傅哩。
我觉得他说的也蛮有道理,就屁颠儿屁颠儿背着被褥一个人进山了。
四年之后,我学成而归,周围的人有不少都在劝我留在安康或者西安,说这些地方离家近,来的安逸,哪儿像北京如何如何不好混,如何如何度日如年。我回,你去过北京吗?他们摇头。我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不是不想争辩,而是怕他们笑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说多了,我真怕自己就不敢去了。
我给老爸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今儿子学成归来,不能枉费了一身本领,应该来个超大隐,隐于首都北京市。”
老爸说:“隐锤子,想去就pi(滚)。”言下之意就是想去随你。
我爸是个实实在在的农民,给他咬文嚼字确实为难他了,他只知道儿子要走,老子留不住,最后别扭了半天,给我讲:“儿子,千万要注意,千万别入了传销组织!”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回:“没事儿啦,你儿子穷光蛋一个,还贼能吃,传销组织人也不傻,不做赔本买卖的。”听到我说穷,大概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之处,他闷了半晌说:“听说那个地方花钱挺狠,多带儿钱?”
我眼睛红了,便到处找遥控器。“我去,这什么破电影,一言不合就煽情,换个喜剧综艺看看。”
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那句,“爸,保重身体!”,不止这次,每次当我离开家的时候,在分别前,都想好好地和他拥抱一下,再次感受一次那相隔多年都没有再感受到的宽硕的肩膀,而每次上了火车却后悔得要死,泪水一滴一滴地流。
我决定当一个北漂,是因为我相信前人说的那句“人生苦短”,所以,我不想在一眨眼的几十年后,后悔自己当年还是一个翩翩少年的时候却早早地向生活缴了械投了降。
我决定当一个北漂,打心底不愿相信那句“人生苦短”,因为我希望我的家人,爱我的人,他们的人生都能够快乐且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