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黑夜哭泣过的人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学校规定两个女生睡一张床。一天熄灯之后,我和她蒙在被子里说悄悄话,我说我常常躲在被窝里哭,她激动地说,我也是我也是!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找到了同伴。然后我说,我们一起哭吧,为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已然记不得当时那么说的原因,导致我后悔了好一阵。她答应了,之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我就真的安静的流下眼泪。而她,竟愣愣的看着我,转而安慰我,这场说好的一起发泄最终变成我自导自演的丑剧,也让第二个人目睹了我的软弱与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黑夜,喜欢它的黑,它的安静。很多个孤独的夜晚,只有黑夜与我作伴。它陪着我哭,见证我慢慢变得强大,变得学会忍受。我真的很感谢它,它为我掩盖我了懦弱,掩盖了我哭泣时的红肿的脸,那些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的狼狈模样。

从初中陪伴到高中,到现在我大学了,我依然离不开它。将近八年的时间,那些眼泪都快集成了一条小河,流淌在我狼狈的记忆里。那些心痛,不舍,孤独,想念,绝望,不甘,全都融入那条河,直到现在也都历历在目。

我相信每一个在黑夜痛哭的人,都有自己不愿让人知晓的挣扎,都有想起来就疼痛不能自制的慢慢曾经。那是个秘密,是一朵不该盛开的花。 甚至不需要安慰,因为安慰所带来的温暖只会是对那花朵的摧折。

哭泣总是要在黑夜里偷偷进行,好像这哭泣是种丑恶的行径。那是无法言说的苦衷,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对命运的不得已的妥协。

哭泣总归会让人觉得没有尊严,因为明明白白的展示了自己的软弱。而借以黑夜的外衣,人们总是能在这种错觉中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虚幻中的安全。而这种保全自尊的努力让人心酸。  

在很多个黑暗的漫长夜晚,我无知无觉的窥知了自己的无助和悲伤。我练就了非常好的哭泣方式,真的可以做到悄然无声:先屏住呼吸,如果要抽泣的话就快速将它转化为叹气。时间久了,这声叹息也会渐渐变得微不可闻,于是就真的无声无息了。

这个换气的过程其实并不轻松,常常会在胸口憋一口气,胸内疼痛。但我常常像是欣赏自己的窘态那样,冷静的感到眼泪正在快速溢满双眼,然后扑簌簌的掉下来。

那是非常,非常深重的悲哀。当一个人在黑夜里哭泣的时候,她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其实也并不一定像人们想的那样:所谓悲伤,所谓哭泣,不过是因年少无知而矫情。  我想痛苦是难以度量的,也不应该被比较。正在心怀痛苦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隐秘的故事。这个故事比别人看到的更深邃,更永久,甚至,比他们自己感受到的悲伤更丰盈,也更浓厚。

某些伤感的情绪可能只是我们自己的错觉。但是不管怎样,人生总是件艰难的事情。如若在太阳下只能保持淡定与从容,那么,在漆黑的无人处,总可以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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