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铎是开车过来接的默默。
告别刘欢和齐淞到家都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
爸妈早已准备好饭菜等着她姐弟俩。
默默进门时看着他俩忙碌的端汤摆碗筷围着餐桌转，又忙招呼和苏铎洗手吃饭。
她心里生出了一股久久未散去的小温暖。
饭后陪爸妈聊了一会天，两老人就去午睡。苏铎则急匆匆回店里。
他说平时都没回家吃午饭的，店里最近做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销售模式，忙了有一阵子了。
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默默便穿上外衣下楼找拉拉了。
小量的雨水不知是给冷风吹干了还是地面招安了，没看到下雨的痕迹。
但天空端着一张灰蒙蒙的脸，没有一丝快乐的表情。
风吹到默默长发围着的脖子里，直钻到后背，她不禁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冷颤。
想着得找拉拉去商场买条围巾才行。
穿过绿道还没走近她的美容院时，便听到了一声声女人尖锐的说话声，像是在吵架。
默默不由得加紧几步。
“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看你们怎么做生意！”
默默一到门口，就见一四十岁左右，胖呼呼的女人。
一只手指着穿着美容院制服的女孩子大声说话。
另一只手又缩在自己大红色羽绒服左边的口袋里。看来她也怕冷吧！
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短款缩裾的红色羽绒外套扣上拉链的缘故，整个上半身像只鼓着风的圆汽球。
一颤一颤的。
想到这比喻的默默自己都暗笑起来，不由得又看向她的下半身。
一条开着几朵红色花的百折裙又宽又膨胀挂在她毫无腰身可言的胯上。
黑色打底裤袜在膝盖背后的地方起了皱折，也没法收敛两条小腿突出的两块圆鼓鼓的肌肉。
不由得让人想到了动画片海马走路时那突出的肚子。夸张又滑稽。
“你好！这位姐姐。你先别气，坐下来坐下来……”拉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接着就听到咔咔咔的拖鞋踩楼梯的脚步声。
“老板娘，你得还我个说法……”胖女人眼睛盯着走下来的拉拉。
“你先请坐！”拉拉微笑的回答时瞄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默默。
“……默默！你几时到的？”她欢呼着跑过来。
“刚到！你忙完了？”默默一如既往的波阑不惊。
“那你吃饭没？怎么没让我去接你！”拉拉边说也边把默默拉到胖女人对面的沙发坐。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这老板娘，要叙旧先处理完我的事再说。”胖女人脸上的肌肉可能因为激动，有点不自然的僵硬。又使出一副得不到便宜誓不妥协的样子。
“你先处理吧！”默默便自己随手拿了本放在沙发前台面上的杂志翻了翻。
“嗯……”胖女人故意清了清喉咙。好像一个演讲者要开始说话。
拉拉示意一直站着的店员打了水过来。
“你就说说，我这做了四百多块钱的指甲，才两天不到，上面的小碎钻都掉了一半下来了。”胖女人好像觉得自己说得太没威力了。
又加大音量大声喊出来：“欺负我第一次做吗？我花了够全家一个月吃米饭的钱做的指甲，两天就坏掉。”然后又说她的什么朋友，才做一百块钱的能用一个月。
又再说一堆她要求赔偿的话。说她已请教过两位朋友了。质量不保证，是要全额退款的，还要赔偿一倍的损失费。
拉拉没插过一句话。
她手挽着默默手臂微笑的听。
“我猜谁的声音有这么响呢！吵得我想午睡一下都不行，原来是猪肉王嫂呀！看来以前卖猪肉时练就的本事可一直没荒废掉喔！”
说话间从二楼走下来一中年女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质地优良，剪裁合身的墨蓝色连衣裙。外套一件浅灰色大翻领长款大衣。一头深棕色的短发看起来精神气爽。整个人看着优雅只是乌黑的粗眉和犀利的眼神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李……李主任！吵到你啦！我……我不知你在楼上！嘿嘿……”胖女人有点局促起来。
喃喃的都接不下话去了。她两只胖嘟嘟的手来回搓着，染了色的指甲上残留的不成形的花式看起来更显得她的手指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后的残破。
下了楼梯的李主任用她手指拢了拢头发，从小手包拿出一个钻石戒指戴上，手背伸平。做了花式的手指纤长又白净，一看就是经过保养的。默默瞄了一眼又埋头翻看杂志，心想女人的气质完全靠后天修练。
两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岁月的痕迹。
只是物质在外在的包装还是让人一目了然。
比如胖女人的糙俗和眼前这李主任的精致。
“娜娜呀，我这指甲都做了半个月了，怎么都不坏，指甲都长长了一点，花色还这么鲜丽，我还想着这两天要让你家美女拆掉重做一款呢。天越冷了，换个款来配衣服，这颜色鲜了点。”李主任说完又伸直她的左手指甲端详一下。
“李，李主任，你的指甲可以用这么久呀！是不是她们给你做的都是用好的材料呀！”胖女人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李主任的手指甲。
旁边站着的店员立马接话。
“我们给你用的都是一样的材料，是你自己不会保养才造成的。”
“李主任，坐一下，喝杯水吧！”拉拉招呼着说。
“不了，我也没睡好觉，要去上班了。”李主任转身就要走出去。又回过头对着胖女人说：“王嫂，你是做完中午饭过来的吧？孩子也快上学了，你不用回去收桌子洗碗吗？”
“……”胖女人诺诺的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嘿嘿的答着，目送店员送李主任出门去。
“王嫂！你也看到了，做这种指甲的都是要避开家务活和多次下水的。看你应该是每天都要洗衣服做家务的吧？”拉拉微笑着问着胖女人。
“那你问下谁家妈妈的手不用下水呀！”胖女人说到最后几个字音调又提高了。她又急又大声的喊了出来。“你开什么玩笑，做的指甲不能下水，那谁还有不用下水的呀！刷牙洗脸总要的吧！”
她似乎抓到了控诉的中心点，越说越带劲。
拉拉看不下去了。终于对胖女人的行径冒出了厌恶的表情出来。
她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前台拿起包包，又转过头对胖女 人说。指甲就是这样的，没有售后服务。别人有条件保养，她每天要干家务的，就应该做那种样式单一的颜色指甲。不过以她的手，别人能用三个月的在她手上也未必不会掉色。她最合适的就是保持原色，长出来的色是最耐的，因为她没有那条件。
听到没条件二字，胖女人又急了。
说她老公这个月已经包下了她们住的这个区的猪肉批发权，她已经不用再去卖猪肉了。
而且，拉拉每天吃的肉都是她老公分配给各个摊档的。
是是是，拉拉回答，她对此表示感谢！她牢骚也发了，赶紧回去带孩子上学吧！
眼看着快要两点了。胖女人看了看手机，又气呼呼的说了句，我下午再来找你。就急忙往外跑了。又回来加了句，这事不可能这么算。
“行喔！拉拉，现在挺有耐心的了。要换以前，还不得大干一场。”默默打趣的看着拉拉说。
“走吧！带你吃好吃的。”拉拉直接往外面走。
“七年的婚姻早已磨炼了我的性急和嘴利了。”
拉拉用自嘲的话调说着自己，“我现在沉着多了。”
“拉拉！你值得更好的！”默默挽住了拉拉的手臂并排着走出了美容院。
“那女人怎么办，她下午不是还要来吗？”
“放心吧！比这难缠的人都见过不少了。刚刚李姐在上面说了，她就是因为老公现承包了我们这个区的生猪批发送货，不用再去猪肉档卖东西了。可能觉得她老公生意做大了，想出来显摆显摆。”
“哇噻！看不出这女人老公还有这能力。”默默感叹道。
“能力什么，还不是那些关系户不敢太张扬。就让她家男人去出面赚点差价。”不愧是拉拉，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你下午要帮她重做指甲了？”
“没有的事，修得了修，修不了给她全拆了。人家香奈儿几万块的外套还掉色呢！我这这几百块钱还要人工成本的呢！”
默默又看到了往年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拉拉，不惧一切的强大气场。
两人又一下陷入悲伤，哀悼着程老师的离去。默默一度哽咽，她原本是要赶来见程老师的。
这个时候，她的亲人会在身边帮她料理的。拉拉说道。她俩这会去，已然没有意义。
来到上次的咖啡馆。咖啡厅的光线还是比较暗的，再加上今天的天色阴暗，更显得偌大的咖啡厅冷冷清清。
两人特意在落地玻璃前找了角落的卡座坐下来。高高的沙发靠背掩埋了两人的背影。久不相见的人有聊不完的话题，夹着不知名的音乐旋律在午后的时光中缠绕。
默默喝了口咖啡，抬头看向窗外时。正看到李邦克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朝着咖啡馆的大门走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