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疗伤密洞尝蜜汁 设宴华堂动哀声
话说祝义将军因内伤十分严重,在小兰洞白兰花的石床上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在七天七夜里白兰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她时时把握着他的脉息,每隔四个时辰便运功给他输送一次真气,以帮助他疏经活络恢复元气。
七天七夜过去了,祝义终于苏醒过来。但这时白兰花却由于连日运功过度,昏倒在祝义身旁。
祝义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身旁还躺着一个女子。他吃了一惊,一缩手坐了起来。这一缩手把白兰花惊醒了因为白兰花昏迷时是枕在祝义手上的。
白兰花悠悠醒来,见义哥苏醒了,心中一阵高兴,连忙坐了起来,伸手把义哥按下说:“义哥,快躺下歇息,不要起来。”
“玉纹妹!”祝义双眼发亮,虚弱地唤了一声,仍然听话地躺下,流出了两行激动的泪花。
“义哥,你什么都不要说,纹妹都知道了。”白兰花亲一口义哥额头。她发功送气后,都是亲着义哥休息的。
“纹妹,你为我发功送气,消耗了许多精力,比三年前消瘦多了。”祝义心疼地抓着白兰花的手说。
“只要义哥好了,纹妹累死了也甘心!”白兰花摸着祝义的手,“我只是发功过头,不用几天就会复原的。义哥放心养伤好了!”
“我在这里多少天了?”祝义依稀想起小兰山顶打斗的情景,这里是什么地方?”
“义哥,这里是小兰洞。你已在这里昏迷了七天七夜。可把纹妹吓坏了!”白兰花想到辛酸处,不禁又流下了两行热泪。
“纹妹,谢谢你了。七天来你一定流了不少泪珠儿?”
“义哥!”兰花的脸上涌出喜悦的泪珠,“义哥,说什么谢!要说谢,纹妹不知该怎么谢义哥呢!”
“义哥不会要你谢的。”祝义含笑说。
“不要我谢,就不谢!”白兰花又情不自禁亲了一口义哥,“义哥,辛酸的日子都过去了。我的护眼功也已大功告成,那日与双头鸦雅森已较量过了。”
祝义握紧白兰花的手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纹妹你算是刚毅的人,可三年来我差不多要发疯了。”说着又流下了泪。
“义哥!”白兰花替义哥擦去泪珠,“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身虽在小兰洞练功,三年来时时刻刻都梦萦牵挂着义哥。现在虽成功了,但扪心自问,总好像还欠着义哥什么。”
“纹妹!辛酸的三年已过去了。”祝义把纹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口,“纹妹,也真该恭喜你了。”
“义哥!你还纹妹纹妹的,我现在不怕仇家了。义父给我取的名字可以不用了,你叫我白兰花妹妹吧!”
“纹妹,我知道你原名白兰花,但我总感到叫纹妹亲热些。现在改叫兰妹也好!”祝义笑着说。
“傻子,叫兰妹比叫纹妹亲都不知道?”白兰花神秘地笑着。
“怎么会傻子呢!”祝义笑着说,“纹妹是从小叫大的,怎么会不亲呢?”
“我说你傻子就是傻子!”白兰花笑靥如花,“纹妹是义父取的名字,全名叫祝玉纹。你说祝玉纹亲还是白兰花亲?傻子!”
“当然是祝玉纹亲些!”祝义仍在五里雾中。
“祝玉纹是亲妹子,白兰花就不是了,谁亲些义哥慢慢想去。真是傻子!”白兰花含情脉脉。
“我才不慢慢想哩!”祝义仍然认定是纹妹更亲。
“傻子,我要你慢慢想去,现在不说了。我喜欢你叫兰妹,你就只管叫我兰妹好了!”白兰花撒着娇下了命令。
“好,兰妹,就依你叫兰妹。”祝义拉了一把兰妹,“我想起来走一走。”
“义哥,我来扶你。不过,你还要养几天,养好后我们再回家去。”白兰花一说到回家,双行泪珠又滚了下来。是的,竹安寨里,有她的大哥,有她拉扯大的礼弟、智弟和调皮的信妹,她多么想念他们啊!
“兰妹!你也该歇歇了!”祝义扶着白兰花瘦削的肩膀,下床活动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确实虚弱无力,便又坐回床上。
“义哥!”白兰花擦去泪花儿,“只要好好歇几天,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我们现在回家养伤不好吗?”
“义哥,洞外非常危险。我那天都不知怎样把义哥背进来的,现在想起来还发怵。倘若掉下悬崖,你我都粉身碎骨了。”白兰花心有余悸,“现在义哥体弱,脚软发颤,怎能走洞外险路?等义哥完全康复了时才能回去。若说再叫我背义哥回去,奈何我也没有那个胆量。”
“这么小的山洞,兰妹却在这里苦度三年,这毅力实在令人佩服。”
“为了报满门大仇,这点苦倒可忍受。最难过的是见不到义哥。开头一段时间,我心都碎了,坐在洞里,哪能练功?”
“兰妹,你何苦呢?要报仇,义哥义不容辞,何必兰妹吃那么多苦!”
“义哥有所不知。雅森练有发气啄目功。我们竹安赛上上下下的弱点就是眼鼻下身,所以他的啄目功就是我们的克星。灵芝仙姑叫我去,教我护眼功就是针对雅森的。”
“那你也应给我说一声,以免我三年来心痛欲绝!在空坟前跪叩那哑巴石碑!”祝义说罢又掉下几滴眼泪来。
“义哥,我想这是灵芝仙姑用的苦肉计。她教我做假坟,好断了念头死心练功。也亏灵芝仙姑的良苦用心,才造就了我的护眼功。只是太苦了义哥了。空坟碑上的一角是我一掌击去的,我当时心痛欲绝,痛哭着拍打石碑,不意碑被我击去一角。后来我又去偷看,发现你发功焊碑,才知义哥的功力大进了,已能指气熔石了。”
“兰妹,你的功力也大进了,那么硬的石碑你能一掌击崩,确实不易。义哥祝贺你了。”祝义说罢,笑着拉过兰妹的玉掌翻来覆去地细看。
白兰花见义哥细看她的小手儿,心里砰砰直跳。心想三年前自已与义哥、礼弟、智弟、信妹,天天手拉着手笑着跳着,从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今天是怎么啦?
“义哥,不看也罢!”白兰花微红着脸,“你在坟头要打砸碑之人,为兰妹报仇。现在砸碑之手被你逮住了,你看怎办?”
祝义拉着兰妹的小手,心里思绪万千。十多年前,自己就是这样拉着兰妹回家的;三年前,自己却以为这双纤手,再也见不到了。天呀!从今以后再也不肯放手了。
“兰妹,三年没有拉过你的手了,你不知道这双手在我心中有多珍贵!今后,义哥再也不放这双手了。”祝义说罢,双手捧着白兰花的玉掌,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放到自己心口上。
白兰花的小手轻轻地在义哥心口上揉搓着:“现在心里感觉怎样?义哥我再给你送一送气。”
“兰妹,我现在心里气顺得很,明天再送气罢。我原本体质好,再静养几天也就会复原。今天兰妹太辛苦了,先歇着吧!”
“义哥说的是,天不早了,歇息罢。”
祝义看一看小兰洞,洞里只一张石床,却被自己占着,于是说兰妹,我睡地上,你睡床上。”说罢就要下床。
白兰花微红着脸,马上按着祝义说:“义哥,还是你睡床上,我坐地运功。”
“兰妹,我睡了好几天了,还是我下来。”祝义争着又要下来。
“义哥,你是病人,当然你睡床上!”
“不!兰妹,这太过意不去了。”
“这样吧!”白兰花坐到床沿,“你睡床里边,我在床外边运功歇息。”
又过了三日,祝义便急着要回去。理由是竹安寨里知道他失踪会紧张地到处寻找,不如回去养伤为妙。
白兰花心里虽然不大同意,但嘴里还是同意了。义哥已失踪十天了,竹安寨确也会慌乱的。她考虑到这些,也就放弃了要情哥哥在小兰洞继续养伤的念头。
说走就走,收拾一下他们就双双起身出洞了。
“兰妹,这样危险的小路,你是怎样背我进洞的?”祝义看看小兰洞口几乎无路的峭壁,心惊地问。
“我也不知道,义哥。前天给你说了,再要我背你回去,我可没有那个胆量了。现在你信了吧?”白兰花扶着祝义一步一步地离开小兰洞。
“二哥!兰姐!”祝礼喘着粗气,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
“礼弟,你来了!”
“兰姐,二哥!”祝礼急忙说,“快回家去,家里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样急?”白兰花问。
“双头鸦雅森正在与兄长交手,扬言要我们交出姐姐。兄长正为三年不见姐姐而烦恼,听双头鸦这样说,便与他打斗起来。我发觉有阵阵冷气袭眼,怕兄长吃亏,所以急忙来找姐姐。不知兰姐能否抗雅森的冷气?”
“能!礼弟,我的护眼功已练成了。”白兰花把义哥交给礼弟扶着,“我先去接应兄长,你扶着义哥慢慢回来。”白兰花说罢箭也似地奔向竹安殿。
白兰花面点跑一面回头说:“义哥虚弱,礼弟,你要护着义哥!”
“知道了!”祝礼高声回答。
竹安寨大殿前广场上,竹安君与雅森正难解难分地斗在一处。阵上出现阵阵冷气刺人双眼,催人泪下,形势对祝仁极为不利。白兰花一到便挥剑直取雅森中路,同时发护眼功对抗着雅森的啄目功冷气。这一来,阵上立即出现转机,冷气渐失,大家也不再流泪了。祝仁运一运气,体力恢复,手中金鞭使得更为凶猛了。
雅森见白兰花来了,阵上出现了暖气。他心知不能取胜,虚应几招,便“嘎”的一声化鸦飞走了。
原来雅森自小兰山被打败后,回马头寨养了十天。今天前来竹安寨,他要探一探竹安寨会护眼功的究竞有几人。刚才与竹安君打斗,自己发了啄目功试探,全寨没有出现对抗的暖气。现在白兰花一来,就有暖气抗御自己的冷气。看来只有白兰花一人有护眼功,同时也证实白兰花是与竹安君一路的对手。今天自己孤身一人,只能探路,要打胜竹安寨是不可能的,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找白兰花算账了,只有设法破去白兰花的护眼功,自己的啄目功才能算天下无敌,自己才能横行天下。
雅森飞逃,竹安君松口气。刚才他被冷气袭得有点头晕。现在回头见出剑助自己的是纹妹,高兴得丢掉金鞭走了过来。
“纹妹妹,你可回来了!”竹安君拉起纹妹的手,“快进殿!”竹安君高兴地说。自父母去世后,多亏纹妹拉扯弟妹,使自己能专心治寨,他因此对纹妹是很看重的。
“叶琼儿,快传叶总管摆宴欢迎纹妹归来!”
叶琼丫头答应一声,便去找总管叶婉秋了。
“纹妹,三年前,你立了个空坟,把大哥也骗去叩头。好你个纹妹,今天你可要罚酒三海碗了。”竹安君很少与弟妹们开玩笑,今天特别高兴,才讲要罚纹妹的。三年来他也不比别人好受,纹妹是自己一个好帮手,是二弟的心上人。只不过由于自己是一寨之主,多少悲伤,都要藏在心里,以安人心,才没有太悲伤的情绪流露出来。现在可好,纹妹安全归来,自己心上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大哥,我炼成护眼神功后,已不怕仇家了。玉纹原名白兰花,兄长就叫我兰妹吧!”白兰花把三年来练护眼功的经过及义哥在小兰山对敌在小兰洞养伤等情诉说给竹安君听。
“兰花妹,你的胆子好大!”祝仁马上改口叫兰花妹,“倘若双头鸦找到小兰洞,打破洞门,你们就危险万分了。兰花妹,你该回殿告诉我,叫礼弟、智弟前去帮你,就万无一失了。万幸雅森没有发觉,不然可就不得了了。”
祝礼、祝智扶着二哥祝义走进竹安大殿。
祝仁见了,站起来迎上前去扶二弟,并叫设软椅给二弟坐。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整个竹安寨都轰动起来。各路将领和头目们都到殿里来看望玉纹郡主。
“纹姐姐,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湘华郡主带着丫头叶蜻、叶蜒飞也似地冲进殿来,老远就纹姐姐纹姐姐地叫着。她今天着女儿装,环佩叮当响似朵彩霞飘到纹姐姐面前。
白兰花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接着湘华郡主,眼里含着泪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盯着郡主看。
“纹姐姐!”湘华郡主抱着白兰花的柳腰只管乱摇,“纹姐姐,三年了,你得叩几十个头还我。”
“信妹妹,我哪里就欠你几十个头?”白兰花双手抱着信妹双颊,含着泪花在信妹脸上亲了一口,“三年不见,想不到信妹已长成鲜花似的大姑娘了。”
“好姐姐,你立了个假坟头,春秋上祭,我哪一次不在姐姐坟头叩头?我哪一次不流泪呼唤姐姐?”湘华郡主谈到伤心处,便又大滴大滴流下泪来,“流泪儿,我不要姐姐还,但叩冤枉头是要姐姐还的。”
祝仁、祝义、祝礼、祝智见信妹伤心,也跟着流下泪来,特别是祝义,几乎哭出声来了。春秋祭祀,信妹那凄惨悲凉的呼唤姐姐之声,似乎还在他们耳中回荡。
“妹妹,不哭了!”白兰花强忍住眼泪,笑着给信妹擦去泪花。
“不!”湘华郡主抬起头来,噗嗤一笑,“你还给我头来!”同时向蜻儿努嘴。
叶蜻儿见郡主向她努嘴,便马上搬条椅子到大殿中心,请郡主坐。
湘华郡主一推白兰花,从白兰花怀里出来,便到椅上坐好,等白兰花叩头。
“小蜻儿,别胡闹了。”祝义知道信妹捣蛋,丫头也调皮,都是一窝儿的。不过这样一闹,那悲哀的气氛也就烟飞云散了。
“义哥,你放心!”白兰花见信妹调皮的样子,“信妹妹你坐好,等纹姐姐给你叩头罢!”
“早坐好了,纹姐姐。”湘华郡主昂着头,挺着胸,一本正经地坐着。
“小蜓儿,快给你的郡主送茶过去!”白兰花说。
湘华郡主跷着脚儿,喝着茶儿,等着纹姐给她叩头。
这时悲伤的气氛已散光了,大家都笑着看郡主的神气。
“智弟,你来了许久,还未叫声姐姐哩!”白兰花看看祝智说。
“纹姐姐,不要打岔,快叩头来!”
“你慢慢儿等着罢,信妹。”白兰花娇笑着。
“纹姐姐,智弟有礼了!”祝智笑着说:“纹姐姐与信妹妹一会儿悲伤,一会儿高兴,现在又那么亲热,智弟插不上嘴,只好只听不说了。”
“智弟,你错了。这里没有纹姐姐,只有兰花姐姐。”白兰花回头瞟一眼湘华郡主,“不信,你就问问义哥与礼弟,看看是不是?”
祝智愣着,看看二哥,又看看三哥。
“是的!”祝义轻声地说:“智弟,你的纹姐姐已变成白兰花姐姐了。白兰花姐姐不欠你们任何人的叩头礼。信妹妹,你下来吧,小脚儿不要跷得那么高了!”
祝义说罢,突然想起兰妹要他不叫纹妹的含意。兰妹比纹妹确确实实较亲,亲到将来可以双宿双飞。
“好你个二哥!你要帮纹姐,却想法儿来哄我。”信妹不依地说。
“信妹,二哥不哄你。白兰花姐姐有本血泪辛酸家史,二哥说给你们听听。”于是祝义强打精神,把白兰花的血泪家史诉说给众人听。
湘华郡主听到一半,便下椅来抱着白兰花姐姐抽泣。
这时满殿都有抽泣声,特别是丫头使女们更是失声痛哭。
“二哥,不要说了,太惨了!”湘华郡主抽泣着叫了起来,“兄长,起兵报仇!兄长,起兵为兰姐姐报仇!”
“报仇!报仇!殿下,起兵为兰郡主报仇!”众将领义愤填膺,高叫着起兵报仇,杀向马头寨,消灭双头鸦。
“禀报殿下!”叶婉秋一阵风飘进殿来,银铃似地高声禀报,把众将领的高叫声压下。
听到总管有重要禀报,将领们静了下来眼光都投向叶婉秋。
“禀报殿下。”叶婉秋扫一眼众人说:“宴席已摆好了,请殿下,兰花郡主及众将官入席。”
“弟弟妹妹!众位将军!今日请先入席,明日商议发兵。请!”竹安君见群情激昂,知道是发兵的时候了。
叶婉秋总管引着众人入席,特别把白兰花引向上首。白兰花怎么也不肯坐上首,叶婉秋说:“兰花郡主,今天是为你胜利归来,为你打败双头鸦,为你搭救祝义将军而设的宴席,自然是你坐上首请罢,不要难为我这个总管了。”
竹安君也连连相让,白兰花只好含着泪花儿与竹安君并排坐下了。
叶总管把祝义扶到白兰花身边坐下,由白兰花照顾。
“兰花妹妹!兄长先敬你一杯,也算是罚你三杯,就免你叩头了。”竹安君举着酒杯笑着说。
“兄长,白兰花感谢兄长和众位兄弟姐妹以及将军们。我向兄长及大家叩个响头吧!”白兰花笑着说罢就要下席。
“傻妹妹。”祝义坐在软椅上说:“三杯酒义哥替你喝了,你不用下席。”祝义身体虽弱,但几杯酒还难他不倒。
“不成,不成!”湘华郡主笑着反对,“义哥代酒也得代叩头,不然我不依!”
……
宴席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将领们也呼五喝六大叫起来了!
“婉秋总管,你多吃一些。”竹安君舀起一碗燕窝汤,送到叶婉秋面前,“你近来消瘦了许多,吃些燕窝,补补身子。殿里殿外多少事务,把你累垮了。”
叶婉秋瞅一眼殿下,接过燕窝汤说:“多谢殿下!婢子也不甚忙,殿下自己保重要紧。”叶婉秋说罢,双眼含着泪花儿。
要知叶婉秋为何会含着泪花儿,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