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吊起的扶手伴随着车身的摇晃在我的拉扯下发出吱嘎声,街上的一块块牌匾奔跑着消逝,消逝在在天空灰白色的幕布里。空气和记忆一样浑浊,手搭上冰凉的店门扶手,轻轻一颤,一股香甜的味道直接穿过鼻腔洗刷了大脑。每每踏入这里,那种穿越感就好像听一段古老的故事,它就像是拥有魔法一般能让你相信这其中美好永远都不会讲完。我穿越整座城市,只为一道在别人看来并不起眼的甜点,伴随着小小木质舞台上的吉他声,就像是圆了一个远古而来的梦。
一本手写的菜单,牛皮厚重的外壳里面却不过寥寥几页,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写着这道甜点的名字。天气愈发的凉了,可每每在这灯光昏黄的小店吃到这冰凉之物,却都不觉得寒冷。水洗蓝色的台布是麻制的,摸起来就像是记忆印上的纹路。我已经记不清那时的店里有多少人,记不清谁进来、谁离开,脑海中盘桓不去的只有台上弹着吉他的歌手,一遍又一遍唱着那句“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如果去往春暖花开的季节不会太久,那么让我的味蕾忘记一段尘封的故事,又需要多久?在那个小小的碟子里,装的都是我的故事。
有没有一样食物,会让你不由地想起一个人?他或来自遥远的回忆,或者来自缥缈的未来。他不在生活里,就只能在碟子里。
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我都很抗拒使用一切电子设备,老旧的木椅子上时间仿佛就是静止的。这一次好奇于其他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打开手机,把这个问题发给几个朋友。
她说,当她吃到草莓,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爷爷给她种的草莓,一点都不甜,蘸着白糖却别有一番味道。她说,后来爷爷不在了,没人给她种草莓了,可从那以后就算是吃再甜的草莓,都要蘸着糖,如若不然,就不是草莓了。
他说,当他吃到鱼香肉丝,总会想起来去离家很远的深圳上班之前,妈妈给他做的一顿饭,只有一道菜,就是鱼香肉丝,她说他从小就最爱吃。他说,之后一年回家一次,从此以后在外地再也吃不得那道菜,因为再精致的菜肴对他来说都比不上家里的味道,不过食之无味。
她说,当她吃到五角钱一支的奶油雪糕,眼前就好像浮现出那个盛夏,初恋男友穿着校服从遥远的上坡跑下来给她送一支雪糕。她说她从没想过,分开以后自己买的五角钱奶油雪糕,也都那么甜。
原来,味蕾是人那么重要的记忆器官。
原来,一份食物的情怀几乎人人都有。
舞台上的歌手谢幕,踩过木质舞台发出的吱嘎声和在公交车上拉扶手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此刻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堕入了回忆的漩涡。我想,说不定我们眼前的世界本就似真似幻,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黑洞,吸纳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光芒,在这个黑洞里面,回忆都是真实的,都是可触碰的,你能回到你想回到的任何时间,也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任何人。
小的时候曾经梦见在那间老房子里,拨打一个号码就能接通到我想念的人,无论多远,哪怕,是生死之隔。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做的梦了,我却一天都不敢把那个号码忘记,我不敢打出去,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民间传说的故事,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呢?我只是害怕若这是真的,而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我一直都牢记在心,从未尝试。就算只是一个寄托,也好。
就像是解忧杂货店内的时间能与外界隔绝一样,我们都会遇见让我们守住时间的地方。到了这里,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思之如狂,平静的,往往就是最浓烈的。
在回忆居住的小木屋,并没有什么开门的钥匙——一样记忆中的食物,一样能让你想起一个人的食物,就是药引,引一份安稳之思,在灯红酒绿的世界中给你一份美好的安宁。
能让你想起一个人的食物,是什么?那个人,在他的世界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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