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直走到傍晚,离村子还有三四里路。在晴天,三四里路是算不得路程的,拎腿上车,蹬上几圈就到了。可这天气,这泥泞,让人彻底没了脾气。
从镇上朝回赶时天就阴了,抱着侥幸心理,两个人愣是推车出门,往回走。
出镇上不远,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可不敢停,中间有一节泥路呢。两腿加力、加速,风在耳际呼啸。
雨太大了。不得不停下来时停,躲在人家屋檐下避雨。
雨住天未晴,抓紧赶路——路赶不动了,已经到了土路。车不能骑了,推着走。
路对人真亲,只要车轮碾过,块块条条的胶泥,宁愿和大地他妈分离,也要使劲攀附到车胎、车圈上来。它们前赴后继,终于在挡泥瓦间、在闸皮处、在一切狭窄不狭窄处堵塞。
相视一笑,自行车被扛上了肩头。
自行车是26女式款,分量并不重。起初走,虽然脚下的泥泞让人觉得似乎永远踏不到实处,倒也不影响行走速度。
“路远无轻重”,走一段后,汗水就和着雨水打湿的衣服,黏黏地贴在了身上,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为了面子,继续撑。
面子,在坚持不住的情况下,是撑不住的。车子被放在了地上,张大嘴喘气。
路还得走。一人前面扶把手推,一人扶后面车架推。
车轮是不转圈的,他们也不再去捡路边的枯枝去掏永远也掏不完的泥。小路上没被脚印踏过处留下一道道滑印。
“看山跑死马”,看村庄也能跑死马的,何况是人。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时,他们离村子还有一里多路。
走不动了,斜斜地依在自行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语气倒不显疲惫。
都不说话时,是有些恐怖的。玉米已漫人头顶,时不时有风经过,送来阵阵甜腥气,也送来不规则的沙沙声;刚刚经过的那座孤坟,似乎还能若隐若现;虫鸣声唧唧吱吱,起起伏伏,漂浮不定;远处不时闪过一束矿灯的光……
彼此看不清对方,不知对方会想什么,但却知道一个约定——继续走。
又扛起了车子……
到家时,村里已经熄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敲门,进屋,吃饭,洗脚……
躺倒床上时才发现,怎么就轻易地浪费了这么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