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小曼
1
发小打电话问我，大山结婚该送什么礼物。
我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反问我，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么，怎么会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是喔，他好像，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2
大山是我多年的老友。多少年了呢？我掰掰手指头数了数，估摸有七八年了吧。
那会儿在别的城市上大学，刚开始人生地不熟，没什么熟络的朋友，于是就整天跑隔壁学校去找我的发小玩儿，而大山就是发小那会儿的室友。
发小读的是工科大学，那是出了名的“和尚”学校，在校园里放眼望过去，雌性动物寥寥无几。于是自我第一次过去，就能够明显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特别走进男生宿舍的时候。
当我突然出现在发小寝室门口的时候，他慌张地朝里头大喊了一声：“胖子把衣服穿好！”
可是，很遗憾地，那个“胖子”并没有来得及听到他的劝告，就已经光着膀子搭着毛巾唱着歌儿摇摇晃晃地从浴室走了出来。撞见我的那一瞬间，眼珠子瞪得差点没掉出来，尖叫声霎时天崩地裂。
反倒我特别冷静，看着他白花花肉乎乎的身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个与我“赤诚相见”的胖子，就是后来的大山。
3
因为长得胖，大伙儿就开玩笑似的叫他“胖子”，他自个儿也不介意。
有一次，忘了发生什么事儿，突然有人张口就叫他“死胖子”。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扭过头去冲着那个人大吼了一句：“你丫不准这样叫他！”
那一刻，大伙儿好像都被我吓到了，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忽而凝固，在无比尴尬的同时，我看到了胖子朝我投来了一道目光。
那道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儿，除了感激，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
事后，我就给他起了“大山”这个昵称。
他郑重其事地发了个微博：“从此终于告别‘胖子’这个绰号了，请叫我‘大山’，感恩（比心）。”配图选了一张我们仨的合影，
有些人一下子改不过口来，还叫他胖子，他就扭过头去假装生气：“我叫大山！”
发小笑他：“有那么喜欢‘大山’这个名字吗？”
他喜滋滋地说：“那当然，丫头给起的。”
嗯，丫头就是我，这个昵称是大山给我起的。
4
有一回，我在逛某购物网站的时候，看到一个名为“浪漫满屋”的房屋模型，特别可爱，是那种需要自己动手DIY的，于是兴致勃勃地买下了那些零部件，想着拉他俩陪我一块拼。
不过，当那一箱子零件到货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怂了，那模型未免有些太复杂了，房屋里头的每一件“家具家电”都需要自己动手，连“窗帘”都需要自己缝制。
我找了一个周六，一大早抱着那箱零件跑去他们寝室，准备大干一番。
起初，我发小还煞有介事地收拾干净了桌子，准备好了剪刀、胶水等各项工具，摩拳擦掌，拍胸口说交给他没问题。
可当我们开始拼了没一会儿，他就开始哭爹喊娘了：“我说哥儿们呀，你没事儿找这种活儿干什么，多累人啊。”
再过一会儿，他索性趁我们俩没留意，偷偷离开了现场。
反而大山特别有耐心，他安静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模型的图纸，然后用他粗粗笨笨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摆弄着那些微小的零部件，眼睛看得发酸的时候，会停下来揉一揉。
我久不久用余光偷看他，心里感慨，这个平日里傻乎乎的胖子，居然也有这么专注的时候。
那天我们没有拼完那个模型，大山说剩下的功夫交给他，让我先回去。几天过后，他把“浪漫满屋”的工程搞定了，我特别感激，说要请他吃饭作为答谢。他笑着说：“不用不用，真的特别简单。”于是我就把请吃饭这个事儿给忘了。
可后来听发小说，大山为了给我拼那个模型，那几天一直忙活到深夜，舍友劝说了好几次才愿意上床睡觉。
5
有一回，记得是平安夜，我们仨骑着自行车跑到海边去放孔明灯。
主意是大山出的，他说平安夜许愿容易实现，把愿望写在孔明灯上，让它高高飞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我那会儿正在为期末考发愁，特别害怕挂科，于是在孔明灯上写的愿望是“愿期末考不挂科”。
发小看到了之后，笑我没出息，又转过去看大山写了什么。
发小看了大山的愿望后，煞有介事地又看了我一眼，怪里怪气地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我好奇地想凑过去看大山写了什么东西，原来是：
“愿丫头期末考不挂科。”
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就红了脸。
大山支支吾吾地说：“哎呀，我好歹也是学霸一个，不怕挂科，肯定更担心丫头了。”
后来那段时间，大山都利用他的业余时间帮我补习功课，我期末考顺利通过了，连最担心挂科的微积分也考出了不错的成绩。
大山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着说：“都说平安夜许愿会实现的啦。”
我也笑了，心里很暖。我知道，不是平安夜许愿容易实现，而是大山花了心思和时间帮助我度过难关。
6
那段时间，我们仨雄赳赳气昂昂手拉手肩并肩地“走南闯北”，玩遍了学校附近所有好玩的地方，吃遍了所有好吃的小吃，迅速地缔结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发小对我不错，大山对我也不错，不过我发现，他俩对我的好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方说，他俩都不直接叫我名字，发小叫我“喂”或者“哥儿们”，大山叫我“丫头”；
比方说，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俩都会给我夹菜，但是大山给我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比方说，一起打羽毛球的时候，他俩都会教我打，但是和大山“交手”的时候，他很少让我捡球；
比方说，一起跑步的时候，他俩一开始都会迁就我的速度，但发小没两下就到前头去了，大山却一直很有耐心地陪着我；
比方说，我生日的时候，他俩都会给我送礼物，但发小送的是书，大山送的是DIY巧克力。
渐渐地，这些“不一样”，也似乎让我心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看到他杂乱无章的桌子，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帮他收拾；知道他喜欢喝某个牌子的奶茶，会自然而然地想给他带；知道他喜欢“七龙珠”，所以我不知不觉收集了一堆“七龙珠”的卡通玩偶。
7
有一回，我们仨原本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发小临时有事，就剩我和大山。
电影结束后，大山提议，不如去附近的公园走一走。我说，好。
公园不大，很快就走完了一圈，走到小桥的时候，大山突然牵起了我的手。
我有些惊讶，但没有马上把手抽出来，试图用余光去看他，发现他若无其事地在假装看天空。
于是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会儿。
那天有些冷，大山的手掌很宽厚，温暖而干燥。
后来他把我送回学校，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说：“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我再走。”
我走进宿舍的大门，又回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真的就站在原地看着我，没有离开。
我们隔着一道玻璃门，互相对看了一会儿。忽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转身又跑了出去，站在他跟前，嘴巴半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张开双臂抱了抱他，感到有一股暖流在慢慢涌入胸口。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原来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叫做喜欢。
8
可是那晚过后，我俩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彼此似乎很有默契地，把那晚的事情当做共同的秘密，谁也没有说出来。
我想，大山的想法大概是与我一样的吧。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们都不想把对方弄丢，所以，我们都选择了继续与彼此做朋友。
当时系里有另一个男生追求我，对我还不错，于是我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与他交往了。后来因为忙着谈恋爱，我和大山的交集就渐渐变少了。
毕业的时候，大山送了一份礼物给我，里头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丫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攥着字条，反反复复地把那句话在心里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
9
大学毕业后，我们仨各奔东西，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发展，联络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特别是我和大山，各自的生活似乎都特别忙，除去节假日的短信问候，几乎没有太多的交流。有一天，我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与一个女生的合影，方才得知他交了女朋友。
前不久，突然收到了他的信息，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在我与大山的那个聊天窗口中，只有寥寥数句聊天记录，用手指轻轻往上一划，便可以看到尽头。
于是，那句“我要结婚了”，显得特别突兀和扎眼。
我发了一个“撒花”的表情过去，跟他说“恭喜啊哈哈，到时我一定到。”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在胸口挥之不去，像是不舍，又像是酸楚。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给他收集了一柜子的“七龙珠”，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他；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在我最需要陪伴的那些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有离开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如果那晚我鼓起勇气和他表白，是不是今天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可是我心里清楚，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些爱，止于唇齿，逝于岁月。时光从不曾回头，人心也是。
我想我还是会打从心底祝福大山的，希望他一生幸福快乐。
而且我知道，在往后的岁月里，我不会再错过下一个对的人了。
幸福有时候呀，真的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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