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毁了我的花容月貌

遇见你，完全在我的预计之外。

周末的时候我窝在家里看电视，顺手拿来一个苹果和水果刀，不紧不慢的削起皮来，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抽风似的震动，我吓了一跳，不小心，刀划过虎口，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正想气急败坏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卓欣咆哮，没想到她比我还激烈，我隔着电话就能想象她火冒三丈的样子，周嘉言，你要是还是我姐妹的话就快点来城市英雄，我被欺负了，给你半个小时，晚一分钟你就等着帮我收尸！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情况就听见一阵忙音，这个害人精连我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就把电话挂了，我只好胡乱用纸巾把伤口包起来，套上球鞋冲出门去，拦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城市英雄，请你尽快，要出人命了。

估计是我当时的表情太骇人了，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那速度……我估计怎么也上了80码吧。反正一路上我都暗自担心被交警拦住，我不敢想象超过了卓欣规定的时间之后，究竟是谁给谁收尸。

惊悚地到达城市英雄，我远远就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中间那个扎着一个冲天炮发型的就是我的闺蜜林卓欣同学，她满不在乎的嚼着口香糖，十足的太妹模样，口中还叫嚣着，我姐妹就来了，等她来了有你好看的。

我定了定神，拨开人群走进去，她惊喜的看着我，嘉言，你今天好快哦，比我规定的时间还早了10分钟。 我没理她，直视对方，很娇小的样子，有一张甜美的脸，不像是惹事的人。她也仔细的端详了我很久，我问那个女生，我朋友什么事惹到你了？她撇了我一眼，这个疯女人刮破了我的衣服，不肯赔。卓欣又跳了出来，当时那么多人，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刮的。

她们吵着吵着就互相推搡起来，卓欣从小就是不会打架的孩子，她很快就落了下风。周围的人都在笑，我冲了上去，她一巴掌挥到我脸上，叫你管闲事。

都打到我脸上了，还能叫还闲事？我无奈的把卓欣往后一拉，扬起还包着纸巾的手对着她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

你出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散了，你走到我面前，黄昏中你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你的样子，你的声音很好听，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是你打了我妹妹吗？

我抬起被抓出血痕的脸，恶声恶气的说，她也毁了我的花容月貌你没看到？

二 被巫婆欺负了的王子

脸上的伤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清晰可见，当天回去的时候妈妈奇怪的看着我，我只能心虚的说是卓欣新买的猫把我抓伤的。

在我的心里，你和你妹妹都被碎尸万段了千百遍。

我没想到卓欣是那么容易忘掉国仇家恨的人，她居然完全忽略了她给我带来的这场灾难，一个劲的问我觉不觉得你帅，我对着这样一个花痴完全没有好语气，帅，帅个屁啊。她也完全不理会我与她截然相反的态度，还企图循循善诱让我承认你的鼻翼，你的薄薄的嘴唇，你的洁白的牙齿，你利落干净的短发……

我冷冷的看着她如痴如醉的表情，讽刺的说，既然这么中意人家，不如去找他啊。

她重重地扑上来抱住我，嘉言，我就知道你够姐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下午你陪我一起去找他！我愕然的看着她，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对帅哥总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人家置之脑后。

一想到又要面对你，我心里就不怎么愿意，毕竟那天下午你对我的态度真的很恶劣，你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可是当我说你妹妹摧毁了我的花容月貌时，你笑了，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笑，似乎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

你发现我瞪着你，有点不好意思的收敛了许多，然后笑着对我说，我是J大建筑系的学生，今天是我妹妹不对，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吧。

J大，那可是我曾经的梦想啊！你的态度那么谦和，衬得我像个刁蛮的泼妇。还吃饭赔罪，难道我没有吃过饭吗，谁要吃你的饭。我真讨厌你，我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你！

可是卓欣不容置疑的拖着我一路成行。

午后浅淡和煦的阳光，温柔如一只绵软手掌抚过脸颊，自额头一路逶迤如颈项。我被卓欣拉着手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最终，南教4栋302，她偷偷的笑出了声。一抬头，看见对面含笑站立的男生，穿烟灰色的外套，粗布裤子，笑容那么妥帖，目光安宁暖煦，有一口那么白的牙齿。

卓欣笑的那么明媚，涂善予，我们来讨你许诺的那顿饭。

你的目光掠过她定在了我身上，不知为何，我无端一阵眩晕。我想，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好了的缘故，我缓缓走上前，像一出正在上演的戏，突然变成了一格一格夸张的慢镜头。我迎上你的眼睛，看不懂咖啡色瞳仁里是什么样的信心，我慢慢地对你说，你好，我是周嘉言。

我们落座的时候，你的手机响起了，你蹙着眉头应答着，和朋友在一呢……你不认识的……刚认识没多久……好啦，我知道了……乖啦。挂掉电话，卓欣好奇的问，是女朋友吗？你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死羞涩的神色，然后淡定的点点头，是啊。她接着八卦，是?美女吗你笑了，眼睛眯起来，说，不及你们漂亮。我“啪”地一声合上菜单，喂喂喂，你这个人怎么怎么假啊，说话别含沙射影的行不行……

你无辜的撅了撅嘴，好像被巫婆欺负的王子，嘟嘟囔囔的说，你怎么那么难伺候，说你不好看也不行，说你好看也不行。

我一时语结，到嘴边的脏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顿饭我吃得十分之不愉快，而卓欣和你在一旁却谈笑风声，我落落寡欢的样子显得格外难看，你对我们摆手，拜拜。我要下车窗，看了看你，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你怔一下，然后轻轻地笑。摇头。

    三 要如何安置我自己

这一次卓欣似乎跟以往不同，半夜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怎么办呢，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挖墙角那不是我林卓欣会做的事，太没品他没道德了，可是……嘉言，我真喜欢他，怎么办才好呢。

起初我只当她是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上课时她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镜，我取下来时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水肿，她的笑容那么苍白，你知道的，我的眼睛稍微哭一哭就会这样，别担心。

我深深的看牢她，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林卓欣到哪里去了，不过只见了你两次，吃了一顿饭，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预备说些什么，但终于住口，心里有了个决定。

下午宁静的江边，我咬着吸管，喝着一瓶旺仔牛奶，忐忑的等待你。

我看见你朝我走来，依然是干净利落的样子，一张面孔干净得防若看不到尘烟。我的世界突然就失了声。耳机里的歌还在放，那是我最喜欢的歌《与我常在》，陈亦迅的声音那么浑厚深刻，除非你是我，才可与我常在。我的心里一片寂静，看你越走越远，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摘下耳机，对你笑笑。你有点不习惯，笑着拍我的肩膀，今天态度这么好，是不是有事求我。本是一句玩笑话的，我却认真的点点头，是的，涂善予，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我将事情的大致说给你听，你的眉心蹙起一到褶子，沉默了很久很久。我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液体，轻轻一闭就淌了一脸，我自己都吓到，你伸过手来轻轻擦去那些泪水，说，这里风太到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你说，这家的大麦茶很好和，你试一试。你说，周嘉言，你跟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呢，请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呢？

你的语气一直很温和，眼神也很诚恳，我却慌乱了手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你，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我只是希望我的好朋友快乐，恢复她从前的样子。我看着面前热气袅袅的大麦茶，面对你疑问的表情，失去了主张。

你低下头，好像不知道怎么安置自己的目光。我的手指绞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安置我自己。

我们沉没了很久，你缓缓开口，你说，周嘉言，我是一个不怎么懂得拒绝的人，我现在的这个女朋友，也是她主动来找我说喜欢我，我觉得她也很可爱，就接受了，后来在一起发现她跟我所以为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累，可是我要怎么办呢，我不想伤害她。

你说了很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你的手越过面前的大麦茶握住我的手，你说，周嘉言，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决额你身上有一种很新鲜的东西，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可以给我一些力量颠覆现在的生活。

周嘉言，你愿不愿意陪我试一试？

窗外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行人脸上都是仓促的神色，我对你说，我一直很怕找不到我要的那个人，我也怕我找到了他他却不肯跟我在一起，但是善予，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却要牺牲掉另外一些人来成全我们。

我们盯着那杯冷掉的大麦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四 故事的主角不止两个

卓欣开始憔悴下来那些平时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一律被她打入冷宫，一个都不待见，他们送来的礼物也通通原封不动的退回，她对我说，原来着的有这回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我无言以对，我要怎么告诉她呢，自从那天同善予单独见了面，我便知道，从此这个人不再是跟我武官的一个人，他像一片土地，那夜之后在那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冷暖背喜都会迅速的直达我的心里。

然而，终究还是发生了，我最害怕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在眼前。

那天下很大的雨，下课之后同学们都被困在教学楼大厅里，面面相觑的望着彼此。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近了，朦胧的天地间唯有他身上那件红色的外套是鲜活的，他撑着黑色的直柄雨伞，走到人群的面前，卓欣压低声音惊呼，是涂善予。

你站在雨里，表情那么镇定，对着我们这个方向说，我和她分手了。

卓欣错愕的看着你，又看看身边的我。我想你这是干什么呢，非要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说吗。你看出我的心思，你说，周嘉言，我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今天做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来了，我想，我可能真的非常喜欢你。

同学们都欢呼起来，笑声，鼓掌声，还有口哨声，我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你，眼泪哗啦啦的流，好像没有丝毫景致的意思，你把伞塞到卓欣的手里，贴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看了我一眼，撑着伞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撩起我脸颊边的头发，叹了口气，说，我分手的时候被打了一耳光，周嘉言同学，你有没有什么弥补我的？我看着你，嘴角挑起一丝弧线。心里同时涌动着欢喜和焦虑，卓欣，卓欣，我要拿她怎么办呢。

晚上在宿舍楼下，我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等待她的唾骂，她冷冷的盯着我，我暗自告诫自己，无论今天晚上她说多么难听的话，我都不可以发脾气，是我自己没道理在先。

可是她沉默了很久，却只说了一句，这次是我让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和他在一起。

她看起来是那么释然的样子，我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谢谢你，卓欣。她忽然正色跟我说，嘉言，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止我们两个？

我心里一惊，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没来由的惶恐。

     五 你让我懂什么是爱

在雪白的医院里，我见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你，那么仓皇，你紧紧的抱住我，仿佛想从我这里借助一股力量支撑你疲乏的身体，你把头埋在我的发丛里，像是问我又像是问你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我们都低估了那个女生的勇气和对你的爱吧，我隔着病房的玻璃看了她插着针管和呼吸器的样子，看见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沉睡如婴孩的样子，浑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饿。我感觉到你的无助，它像潮湿一样侵入我的骨髓。

我问自己，要有多大的勇气，次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捍卫爱情？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那种感觉一时很难说得清楚，虽然我们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但是我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分崩离析，摧枯拉朽地迅速摧毁了。

所以当你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体谅的笑了，点点头，拥抱一下，转身就走，不让你看见明媚的阳光在我的眼睛里碎裂成泪水。

从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你就说了，我的身上有一种坚韧的气质，那是一种生猛的气息，你知道我是坚强的，我是勇敢的，我是不会哭的，她像一尊瓷娃娃般精致，美好，却又易碎，所以你放弃我回到那个需要你去呵护，去照顾的人身边。

离开你的那天，我坐在天台上淋了一整夜的雨，天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站不稳了，而且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么刀枪不入，我也会哭，也会疼，也会生病，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

我病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原来，失恋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悲伤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善予，我还未曾恋，就先失，还未曾爱，就体会通。我对卓欣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我是小气鬼，我舍不得让给你。

我说完这些话也哭了，涂善予，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给了我那么美好的希望又告诉我那不过是幻想。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朋友们轮番来劝我，我说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不想吃东西而已。第四天我从床上爬起来，对卓欣说，你前天答应请我吃必胜客的，现在还算数吗？

善予，关于你我之间的事，就当是遭遇了一场海啸吧，海啸平息了，灾难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卓欣帮我堆沙拉，点了一张12寸的披萨，我们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大块朵颐，她看着我笑，笑着笑着脸色就变了，我回过头去，看见你和她，她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漂亮的脸上是倨傲的表情，而你，比我记忆中要消瘦了许多。

你呆呆的看着我，我回过头来，没有对你微笑也没有开口。也许我们是欠缺缘分的人，既然如此，就相忘于江湖吧。

离开的时候经过你身边，你的身体僵了僵，最终还是没有叫我的名字。

世界很小，城市很大，欠缺了缘分的人也许终身都不会再见了。有时候我和卓欣还会想起你进入我们生命的那天，你那么好看，笑容刺伤我们的眼眸，你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爱，别的什么都没有给我们。

可是我不怪你，记得我最喜欢的那首歌吗，除非你是我，才可与我常在。

但你不是我，所以你与别人在一起。

善予，时光会远行，关于失望和伤害，都会得到平息。自你到来，至你离开，我始终保持一个姿态。恍惚间我总看不清楚时间的轨迹，我们之间的一切仿佛都已结束，某一个瞬间，我又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再记得，我已不再记得，时光一定会代替我们记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