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念着她明日兵藏之礼上还有闯剑阵一关,虽说不至于要斋戒,总还需养足精神,而她这些日子都未曾休息过,因此我并没想着与她怎样荒唐,不过一刻温存,便催着她早些休息,可是她撒娇似的总是凑过来,话格外温存,小动作格外多,像是在补偿这些天因忙碌而冷落了我;暖玉温香在怀,我并不自诩圣人,且一向务实,被她缠得无法,不得不施了昏睡诀才不至于被她搅乱了心智。
次日。
凤九早早便要晨起预备着,临走前她哄孩子似的摸摸我的脸,轻声说: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吧。说着转身就要下榻去,被我睁着一双迷蒙的睡眼一把拉住了手腕,她只得又转过身来,带了询问的目光,我拉她到我近前,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清浅的吻,温声嘱咐她:不必担心怕过不了你爷爷的剑阵,记住,专注一念,以你今日的身手,我相信你可以,我等着看你的剑匣被收入青丘的剑墟。
她抬起眼来,目光清澈如泉,不错神的望着我,渐渐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本是明媚的,可在我看来却带着异常的妩媚迷人,待到我翻转身体将她压住在榻上吻在她的唇间时,才意识到这很不合时宜,在她嘴唇下狠狠一啄,我深吸一口气放开她起身,在她耳边切齿道:你晾了本君这些时日,本君会讨回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消化着我那最后一句,她没有言语,脸却悄悄的红了,伸手摸了摸微微肿胀的嘴唇,起身理好了衣裳下榻而去。
青丘东荒,观礼台。
青丘一向轻礼仪而重情意,极少有规模宏大的仪式庆典,上君即君位算得一回,上君的兵藏之礼又算一回,便再无其他什么了;此次新君的兵藏之礼,据说前来观礼者甚众,因为青丘上一回庆典,乃是三百多年前凤九即位女君的时候;而上一回办兵藏之礼,更要追溯到十几万年前白浅女君那时,因此仪式尚未开始,观礼台上已是人头攒动。
观礼台在东荒一隅灵气极盛之地,前头有好大一片空场,立着木桩十数只,供剑阵摆设,剑墟就在空场后头一处山丘的岩洞之中,闯阵的上君,只有过关者,剑墟才得被灵力催动开启,收其剑匣于其中。
凤九走了之后我便也没了睡意,辗转了几番,愈发的精神,于是索性也起身更衣,迷谷应是得了凤九得吩咐,为我准备了清淡的早膳,随后我便往东荒观礼台而去。我几十万年未曾到过此地了,唯一的一回是观狐帝当初即位青丘五荒之主的典礼,光阴似箭,如今要闯阵的,已是他的孙女,又机缘巧合的,她是我心爱之人。即便过去了万年之久,观礼台并没什么变化,仍是掩映在一片葱郁的丘陵中间,四面是层层叠叠的参差不齐的天然石座,今日不过是石座上摆了蒲团,石头矮桌之上摆了茶点,四周的石柱上挂着大红的绸缎而已。
我到的时候,行礼的时辰尚早,可台上台下已有些人在聚集着,我正欲寻着一处僻静处小坐饮茶,正好瞧见观礼台最上头最不起眼那一层上,坐了个两个熟人,其中一人白衣铁扇,风姿翩然,正是九重天上元吉宫的主位连宋君,另一人青袍玉冠,腰间挂着一把乌木长笛,此是北海神宫玄冥上神,于是我也过了去,随意坐了在连宋身旁,小声问他道:三殿下便是喜欢凑个热闹,也来的太早了些吧。
连宋面上挂着得宜的微笑,缓缓打趣:非也,帝君不也是这般早就到了吗。我微微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对他的打趣置若罔闻,只实话直说道:
本君来得早,因为这是凤九的兵藏之礼。三殿下何必总为旁人的红尘缘法这般操心,也不知成玉元君的十里桃花,三殿下沾惹了几分?
低头默默鼻子,略想了想,又道:成玉是个好姑娘,本君一向看好她,想着有朝一日给她指一门合意的婚事,我看玄冥上神就很不错,正好,本君当日驳了他求娶一事,还欠他一门亲事——
连宋没想着我轻松便认了此来只为凤九的兵藏之礼一说,更没想到我不过拐了一拐,这火就烧到了他自己身上,他张着嘴愣了愣,有一会没能说出话来。一旁玄冥上神轻笑着,拱手向我行礼,我略点了个头算是回了礼。
饮了一过茶,观礼台上人潮渐渐多起来,青丘一向宽和,又是高手林立之所,各界中人都不会慢待。连宋这时凑到我跟前:帝君,时辰差不多了,天君天后都已到了,帝君适时还是坐到上头去吧,恐惊了众人都不敢落座。
我这才意识到,满场的人头攒动,除了我这里,无有一人落座,想来是因我还未曾就坐到上首去,众人惶惶不已。为了不喧宾夺主,我起身并飞身往席前而去,连宋玄冥也跟随而至。主坐这厢人已凑得齐整,天君夜华携了天后白浅,青丘众神连着一个折颜都在了,不远处还站立着几位分位极高的尊者,真皇,见我现身,少不得上前见礼,相互客气寒暄几句,待到落座下来时,一声锣鼓已敲响起来,兵藏之礼伊始。
白奕上神为独女开场,不过几句简约的寒暄过后,一袭红衣战袍的凤九捧着所制的剑匣走上前来,对着坐上一众长辈,郑重跪倒:
上相此忘荣,怡然物外情。虽怀安石趣,岂不为苍生。
念前辈之英武,永志不忘,青丘白凤九,今制得剑匣一副,唤名端修,请以此盒,入得剑墟。
说着她双手将剑匣托起,举过头顶,见者无不惊讶赞叹,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到我身上,不敢停留太久,又游荡到别处。凤九也许不知道,四海八荒的尊神们却都知晓,六界中唯一一块完整的寿山石,便收藏在帝君的手中,万年间无人得见,今日见了,却化做成东荒女君兵藏之礼上一副剑匣。议论声此起彼伏,就连狐帝等人也面露惊艳之色,向我望过来,我却只泰然而坐,仿佛一些与我无关。
我并不那么在意一块名贵的石料,再名贵,再绝无仅有,也不过是放在库中,经年历久落了灰尘,如今让它变作一样灵秀的物件,赋予它些思社稷的了悟,在我看来正当恰好。而我的目光,淡淡的,悉数落在跪倒在地的那个虔诚女子身上,并看不清她低垂着的脸色,可我知道,那一抹毅然的颜色,就好像剑匣上,那支含苞待放的绿梅。
我爱她身着红裳,一脸英气袭人;爱她为君慈悲,待民宽和;更爱她坚韧无暇,勇敢智慧。
凡间有曲,云: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