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百鬼夜行(7)雪下之雪


在此鸣谢友人的脑洞和指导。


西边是被雪覆盖的谱山,山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天色渐暗,映衬这纯洁无暇的雪越发幽然,与这充满意境的环境相违和的,却是不知从哪儿来的,足足有一百零一个人在此天寒地冻中。其中有九十九个人围坐着,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烛台,口中说着些动听故事,说罢便吹灭蜡烛。烛光渐渐减少,主持的女子,提着青灯,嘴角也悄悄上扬。最后九十九个人的故事都已经说完了,九十九根蜡烛被吹灭,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根蜡烛平端着,在银发少女的手中。

如果这里其中一个人正清醒着,那么他肯定知道,自己身处的便是传说中的百物语,而主持的那位,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青行灯。

彼时,这位恶鬼正看着身边不知在想什么的银发少女,犹豫了片刻,蹑手蹑脚的捅了捅她。但身边的她却毫无反应,场面实在尴尬,青行灯故意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轻声道,“凌大人、该您了。”

被称为凌大人的少女,这才回了神,让人猜不透的笑了笑,“从前谱山下,是一个很大的村落。”声音脆脆的、是她独有的语调。

雪下之雪


“这座村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者,不仅担任着这个大村子的村长,还守护着村子的圣物,这个宝物被供奉在谱山上,被长者和他的四个将来会继承长者位置的从者看守着。传说中,这个宝物叫半雪谱,是一章乐谱,是神之使者赐给村子的礼物,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不过很少人能看懂里边的内容,看懂的人也绝对不会知道其中的玄妙。大家都知道它可以保佑这座村落,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宝物是什么。这样平静的村落生活持续了很久,每届村长到年老之时,便会举行一场试炼,从跟随他的从者中选取一位继承自己的职务,继续守护着村子。

然而,这样的和谐的村落突然遭受了巨大的变故,村长在没有选出继承人之前便遭到了杀害,愤怒的村民们用尽各种办法,想找出凶手,然而最终无果。村民们悲痛之余,怀着敬意为村长举行了葬礼。

在葬礼结束后,排位第一的从者对村民说道,‘现在村长离开了我们,村子里需要一个新的村长,在下佐藤松原自知才疏学浅,但愿意担起村长一职.’

‘村长尸骨未寒你就开始想着担任新的村长了,真叫人寒心啊!’说话的是雪之下枫,排位第二的从者,膝下有一个女儿名为小喑。

‘既然佐藤兄排位第一,平时又受村长器重,这村长自然应该由佐藤兄担任。’排位第三的从者铃木修接着说道,他的妻子惠子是排位第一佐藤松原的妹妹。

‘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是佐藤松原的妹夫,你这话可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啊,况且,并不是排位第一就一定可以当村长的,你看上届村长不就是排位第二吗?’这是排位第四,也是最后一位从者小林智松,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小林麻美子,妹妹与雪之下枫的女儿小喑经常在一起玩耍。

就在这剑拔弩长的时刻,村子里的医生,同时也是村子里的年纪最大的老人走了出来,‘既然你们没办法有一个统一的答案,那么就这样好了,你们四个谁先找出杀害村长的凶手,谁就担任下任村长。’

四位从者心悦诚服,纷纷同意了老人的建议。但,好景不长,起初四位从者都在努力的寻找着凶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怀鬼胎的从者们也逐渐没有了耐心。

一天晚上,佐藤松原和妹夫铃木修聚在一起,佐藤松原焦急的说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凶手,凶手肯定都逃之夭夭了,这样我们岂不是永远选不出村长来了?阿修啊,你脑子聪明,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铃木修胸有成竹的一笑,附在佐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他受到了佐藤松原的赞赏。就这样、佐藤松原和铃木修开始策划他们的阴谋。

第二日,佐藤松原宣称自己知道凶手是谁,召集村民们聚集起来。村民们到了后,却发现小林麻美子被绑起来,跪在中间。

佐藤松原对村民说道,‘昨天晚上,我为了寻找线索,便再去了村长被谋害的地方。结果,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翻着什么,我便冲上去与他搏斗,可惜被他逃走了,不过,他逃走之前我摘下了他的遮面,看到他的脸,那人正是,小!林!智!松!’

‘你胡说!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我知道他非常忠诚,绝对不是杀害老者的人,他那天给我说有事要出去,但是······’小林麻美子语无伦次的说着,痛哭着,却非常坚定的阐述着,辩解着。

‘但是什么?现在你哥哥失踪,他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么可能逃之夭夭呢?真没看出来,村长那么喜爱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毒,说!他到底在那?’,佐藤松原不仅一口咬定,而且说话的声调也随着村民激动的情绪,越来越高声。场面一时混乱的不行,有几个人大喊着要处死麻美子。

小喑在人群中,拽着父亲雪之下枫的衣服,面色焦急,‘爸爸,快救救麻美子啊!平时与小林哥哥关系很好的就是爸爸了,你也不相信小林哥哥杀了长者吧,你快想想办法。’

而雪之下枫也立刻做出反应,上前一步说道,‘佐藤兄请慢,佐藤兄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况且如果小林智松真心要逃走,留下妹妹也就算了,他告诉妹妹去处,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佐藤兄还是暂且息怒,不要这样折磨一个小孩子。’

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佐藤松原被雪之下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迫不得已的他,松了麻美子手上的麻绳,说道,‘好,我把你放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别想着逃跑。’

小林麻美子倔强又坚定的回答,‘我不会逃跑的!’

当夜,雪之下枫与他的追随者聚集在一起商讨一天发生的事。

‘如果没有猜错,那两个人一定是想先除掉小林智松,再打我的主意,为了当村长竟然都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真是恶毒。’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要开始应对’

‘是啊是啊’

门内热烈的讨论着,而在门外看着这一切的小喑,眼神却充满了悲伤――那时的父亲潜心修炼,也对自己非常的关心,可现在,他一心只想着当上村长,不再像以前那般了……

她按耐不住自己烦躁的心,快步走向小林家,可麻美子却浑身是血的倒在院子里,小喑连忙把她带到医生那里。

医生,也就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在检查完麻美子的伤口后,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的对小喑摇了摇头,‘没救了,她受伤太深,救不回来了’听到这句话的小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倒在麻美子的床前,而麻美子用着最后的力气对小喑说道,“我都知道了……他们把我哥哥暗中杀死,还造谣说我哥哥害死了村长……现在我死了,也死无对……证……小喑,一定小心……”之后便撒手人寰。

另一边,佐藤松原和铃木修聚在一起在一起喝酒,‘恭喜姐夫成功除掉了一个敌人,接下来就只剩下雪之下家了。惠子,给你哥哥倒酒,我们一同庆祝下。’

之后看着喝下酒的佐藤松原,铃木修却阴邪的笑了,‘姐夫啊,谢谢你替我除掉了小林智松,接下来,也差不多改送你上路了’

佐藤松原喝了毒酒后,吐血身亡。

此时突变得情况,让惠子吓得呆住,而铃木修马上变成惊恐的面孔,‘快来人啊,这酒有毒!惠子,为什么要杀哥哥!’

“修,你……你居然杀了……难道真的勾结那个女人的村子……”还没说完,便倒在了铃木修的刀下,铃木修淡然的对身旁的追随者说道,‘好好收拾了这里,就说惠子毒害了他哥哥,我只好大义灭亲了。’

而房间外慢慢走出另一个女人,勾住了铃木修的肩膀,笑得妖娆。

‘什么?佐藤松原被毒死了!’,雪之下枫拍案而起。

而旁边向他汇报的追随者继续说到,‘是的,听说是佐藤松原的妹妹佐藤惠子,为了半雪谱在酒中下毒,想要同时毒死佐藤松原和铃木修,但是没算好时机,还没喝完,佐藤松原就被毒死了,知道情况后的铃木修便大义灭亲杀了佐藤惠子。’

‘好一个大义灭亲啊,真是自欺欺人。’,雪之下枫一脸嘲弄。

一旁的追随者试探的问道,‘请问雪之下大人,有想好怎么对付铃木修了吗?’

雪之下枫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去,追随者听到指令便靠近了雪之下枫,但一靠近却被雪之下枫一刀捅死,雪之下枫笑到,‘真当我看不出来你是铃木修的奸细吗?来人,把这个奸细送到铃木修哪里,告诉他,他最后的下场也会是一样的。’

铃木修则是愤怒的把雪之下枫的使者杀掉,并宣布,自现在起,只要杀掉雪之下枫的任何追随者,都可以来找他领取奖赏。而雪之下枫也同时下令,只要杀掉铃木修的追随者,便可以找他领取奖赏。

如果说,村长的死使村子变得摇摇欲坠,那么这两个人此时所做的决定,便彻底毁灭了村子。因为他们的决定,迟早会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既然杀人不会被追究责任,那么,公报私仇,再嫁祸说自己只是杀掉对方的追随者,便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甚至,还有丰厚的奖赏。或许人类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契机,不用被道德伦理束缚,便会讲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

就这样,村子陷入了混乱,人们肆意的残害他人。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铃木修和雪之下枫的追随者也越来越少,终于,雪之下枫无法忍受这种对峙,他决定带着剩下的追随者,深夜前去暗杀铃木修。

‘想当初,我杀害了村长,借此便引发了现在这种局面。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杀一人当上村长。’雪之下枫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居心叵测。

凌大人


天已经下起了雪,小喑在雪地上奔跑着,她的心虽早已经疲倦,但她还是被接下来的局面吓道,医生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看到小喑到来,医生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小喑嘱咐道,‘这个村子,快要完了啊……到谱山……圣物……’老人还没交代清楚,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已是隆冬,风吹着脸生疼,小喑看着西边的雪山,心想,‘如果天上是神住的地方,那此刻所行走的地方便是地狱。’谱山上,小喑一步步艰难的爬行着,孤独又渺小,只不过,因环境太过恶劣,不久,幼小的她便永远的倒下了。

另一边,雪之下终于杀死了铃木修,不曾想命运弄人,在他还来不及庆祝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雪崩便把村子整个淹没了。”

故事讲完了,凌喑吹灭了手中的蜡烛。

青行灯挥舞起了青灯,从地狱召唤出了无数鬼手,缠住九十九个人的身体,把他们拉下了地狱。

“他们可都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以后的故事了吗?雪之下凌喑,凌大人。”青行灯突然正经了起来,看着慢吞吞放下已经熄灭烛台的雪之下凌喑,她眼神中有些令人无法察觉的情感。

而凌喑只觉得有些疲倦,但这无情的寒风,又好似把她带到了那个时候。

“我谁也不支持!不要杀了我!别杀我!……这不是荣耀,这是诅咒!”

那时在路上遇到的疯子,在她的耳中回响着,一个疯子说了最清醒的话,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拿到的半雪谱只不过是一张白纸罢了。”凌喑缓缓睁开了双眼,青行灯识相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注视。

“我是世间所有的恶意的产物,是所有人的恶意让我复生。恶意不死,我也不会死。”凌喑摊开手掌心,一下子,山雪爆发,像是吞噬了整个天地,就像当年,那场覆灭了整个村子的雪崩。青行灯闪躲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听着天空响起来独特的,来自雪之下凌喑的声音,“但,我,也是这世间所有人的力量。”

青行灯被眼前的一切镇住,然后强行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挤出来笑容,“凌大人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吗?”

“不,现在的我很平静。”凌喑的声音忽近忽远,不一会儿,风雪聚成团状,携带者一点光亮,凌喑恢复了银发少女的样子,慢慢走向雪的中央。

“当我慢慢适应了自己的灵力,通过时间流转,我才了解了更多背后的事。

村长只因为从小不喜欢枫树,便对父亲百般刁难,父亲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死了村长。佐藤惠子真心喜欢铃木修,一开始佐藤松原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拗不过妹妹就只好同意。铃木修虽然看起来十分邪恶,却对村民们十分友善,他经常接济穷人,还会跟小孩一起玩。小林智松被佐藤松原和铃木修关押在了地牢里,最后被折磨而死,他是四位从者中唯一真心尊敬村长的人。那些在外面杀害别人的人,却都意外着有着和善的一面。后来我见证了无数人间的罪恶,才发现这不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那靠近污秽的地面变得肮脏的雪,也是洁白无暇的吗?人们只看到了表面上雪,但是雪下面的雪,却早已变得不再洁净,就跟这世间一样。

人们会有像表面的雪一样善良的一面,但也有雪下之雪那样可怖的恶念。或许这就是世间的常态吧,在以为有希望的时候,被莫名的陷害;又在绝望时,被善意所帮助,就这样反复轮回,直至终结。

或许这就是人世有趣的地方。

善恶没有边际,一旦达到平衡,便会永生不熄,每遇善意则想出手相助,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无解而已。”

凌喑说罢,拿出一个看样子是一个村标的半片雪花样镀银牌子,然后把这个随时用来提醒自己恶意的牌子,扔在了雪地上。

这时的她,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往。

眼下,狂风暴雪很快埋没牌子,凌喑转过身去。远处,青行灯笑着,正对她挥手大喊,“凌大人,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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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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