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小店在对面

对门的王阿姨像要搬家了,硕大的纸箱被一个一个地送了出去,王阿姨抱着她的女儿纯纯看着搬运工们,还一边告诉他们哪个易碎,哪个怕压,乱哄哄的。

我把眼睛从猫眼儿上移开,看向妈妈:“老妈,对门王阿姨她们好像要搬家,真的是太好了!”我开心,是因为纯纯终于可以走了,她那个大嗓门只要一哭,连对面的楼都能听见。

妈妈抬起头,说:“是吗?王大姐家要走了?我说怎么这么乱。”然后,她又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我说你,偷偷摸摸地看,跟做贼似的,直接出去跟人家道个别不就完了吗?”

说得也是,虽然纯纯哭起来很吵,但毕竟做了六、七年的邻居,搬家道个别也是应该的。我换好鞋就往出跑,看见王阿姨,我明知故问:“王阿姨,您是要出去旅游吗?”

王阿姨抿嘴一笑:“这孩子,唉,我们要搬家了,以后不能和你们做邻居了。”

王阿姨怀里的纯纯不干了,大哭起来,我的耳朵又快受不了了,纯纯从王阿姨怀里挣扎出来,抱住我的大腿:“不行不行,我要橡子姐姐和我们一起走。”

王阿姨哭笑不得:“纯纯,别闹了,以后还可以来看你橡子姐姐呀!”

可纯纯不听,依然抱着我的大腿哭个不停。楼里那些爷爷奶奶听见哭声,都跑出来看个究竟,他们七嘴八舌的打趣道:“橡子啊,你把纯纯惹哭了,道个歉不就完了,梗着个脖子干什么。”

明知他们是在逗我玩儿,我却涨红了脸,只会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我,我没惹她……”

正在楼里爷爷奶奶们的议论声、纯纯的哭声、王阿姨的劝慰声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时,老妈像救星似地出现了,她说:“丁橡子,跟你王阿姨道个别怎么把纯纯惹哭了,快道个歉吧!”说完,她又把目光投向王阿姨,“王大姐,你这一走,可就……”

在大家的寒喧声中,我小声对纯纯说了一句“再见”,就逃之夭夭了。回到家里,把我房间的门关上,耳朵才清静下来。我“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坐下来思考一个新问题。

新来的对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会做点心的温柔大姐姐?那样我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甜点了!会不会是一个会打篮球的帅气小哥哥?亦或是一个与我同岁的可爱女生?她最好能我和在一个班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课、写作业,一起玩了……我天马行空的思维终于被老妈打断——门“啪”地一声被推开,老妈赫然出现在门外。

我以为她又要碎碎念,没想到她却大咧咧地坐在我的小床上:“橡子,你说,新对门会是什么样的人?”紧接着她不等我回答,又说,“我们打个赌吧,谁赌对了就可以看一天电脑!”

我真为老妈擦汗,与我比起来,老妈真像个小孩子,摔碎一个碗都能因自己的马虎而伤心好久。几天前,我们学校布置了电脑作业,可老妈正在用电脑,我俩儿争起电脑来。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儿,其实我对电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不看白不看,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心想: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可老妈的思想更奇葩,她对我说:“我希望偶像周杰伦能搬到对面,这样就能天天听他唱歌了!”我被老妈的蠢萌笑翻了,但又说,“不可能的!”老妈一脸认真,“万事皆有可能!”

一阵大笑之后,老妈骄傲地扬扬眉毛:“走着瞧!”我也不甘示弱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谁知道,我们两人说了一大堆,谁也没有说对。


一整天,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我和妈妈都抢着看猫眼儿。后来她也不耐烦了,冲我挥挥手,说:“算了,咱俩儿也别等了,搬家那么大动静,咱儿不会听不见的,等有动静再看。”

我点点头,回到房间里做寒假作业去了。第二天,我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妈妈冲进房间,大叫道:“丁橡子!快出来!外面有动静了!”她兴冲冲地指了指门口。

我俩儿打开门,看着搬运工们往里面搬行李,奇怪的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搬进去几个铁皮货架和一个冰柜,妈妈恍然大悟:“难道对面是个小卖部?你觉得呢?”

我双手环在胸前,点点头:“言之有理!”

妈妈看了我一眼:“那挺好的,以后买东西可就方便了。”

一会儿之后,房子的主人就露了面——一位老奶奶。她头发灰白,被烫成了卷发,这样让她的头看起来很圆,她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花棉袄。老奶奶奇怪地看了看我们,又朝后看了一眼,说道:“小帆,快点儿了,一会儿还有很多事儿要干呢?”一个慵懒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耳朵上戴着耳麦,手里拿着一部游戏机,长长的刘海几乎挡住眼睛,可举手投足都醋得像电视剧中的男主角。“知道了。”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去,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大门随之关上。我看着前面紧锁的大门,不满地对妈妈说:“这就是咱们的新邻居?太超出我的想象了吧!”

妈妈拧着眉头,关上门,小声对我说:“第六感告诉我,新来的邻居会比王大姐她们家还讨厌。”

我点点头,然后她继续说,“你看那老太太,多奇怪,还有那小孩,简直太傲慢了!”

我拍拍她的肩:“算了,咱们别从背后议论别人了。”


两天后,对面的门再次打开,我跑出门去看,见门口挂了个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天使小店。我差点儿没吐出来,那么怪异的祖孙俩儿怎么配得上“天使”这两个字。

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却被吓了一跳。“叮咚,欢迎来到天使小店!”啧,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我四下里一望,发现门口有个感应器,声音应该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觉得好玩,走出去重新进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哦,想不到那个老奶奶也会用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啊!”我不禁说道。

“小孩,干什么的!”我身后传来一阵大喝。我急忙转过身去,原来是那个老奶奶。

我急忙说:“我来买东西!”然后抓起一包干脆面,付完钱夺路而逃。

随后,妈妈的话得到了验证。他们放在门口的感应器总是响不停,搅得人心烦意乱。我做题时的思路经常被打断,真是令人烦躁!其次,他们在门口放了许多杂物,都摆到我们家门口来了。我与老妈一起抗议,可我那脾气极好的老爸总是说:“唉,你们就忍忍吧,他们也不容易。”最后,他们在门口放下一包不明物,奇臭无比,老爸也不乐意了,他“哗”的一声放下报纸:“难道对门不嫌臭吗?我受不了了,咱们找他们说说去吧!”于是我们一家气势汹汹地就去了。

听完我们的来意,那老奶奶假装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哎哟,我那双不孝的儿女唷,也不孝顺我呀,这房子还是我自己出钱租的,没钱呀,只能租小房子,家里地方小,东西放不下,又得摆货架,有些东西就要放外面,你们就体谅一下吧!对不住了!”

老妈不开心地撇撇嘴:“门口那东西,太臭了,你们得拿出去扔了啊,大妈!”

老奶奶立刻殷勤地说:“行行行,拿拿拿,一定拿!”

老爸推推眼镜:“大妈,门口那个感觉器太吵了,大妈,你们别放那儿,想个别的办法吧!”

老奶奶马上换出一副苦瓜脸,眨巴眨巴眼,又掉下眼泪:“不行啊!你说,万一我的货物被偷了,可怎么办?我那孙子又不会看家,这些东西可是我后半生的依靠啊!”

老爸心动了,“大妈,您也不容易,我们也不为难你了!”又对我们说,“该说的都说了,咱们走吧。”

我不服气地跺跺脚:“可是……”话没说完,就被老爸捂住嘴拖了出去。

回到家后,妈妈就把爸爸的耳朵揪住,拽到房间里去了。紧接着,妈妈大喊大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冲着房间摇了摇头,坐下来边嘴苹果边想:谁叫爸爸脾气这么好呢?


寒假作业做完后,我经常在小区里闲逛。一天,我遛达到了老奶奶家的后院处,一个灰色的东西飞速地朝这边移动。啊,是大灰猫!冬天里是很难见到它的。我伸出手与它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谁知,它竟然无视我的热情,从我身边跃过,三扑两跳跃上老奶奶家的后院墙头。我这才看清,院内正晾着几条还滴着油的咸鱼,怪不得猫会无视我!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偷咸鱼。

大灰猫超级搞笑,翻跃墙头时,居然摔了一跤,咸鱼在墙头上,可它却跌了下来。我好心地伸手取下咸鱼,却发现屋内那个老奶奶正怒发冲冠地盯着我。

她大骂:“丫头!光天化日之下教猫来偷我家咸鱼是不是?”突然,她没影儿了,应该是跑出来要教训我。我手里拿着咸鱼,不知所措地站着,良久才知道,我好像被误会了。

一会儿之后,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过来,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线衣,一条黑色运动裤。咦?好像是老奶奶的孙子!

他走过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说:“你不就是上次来我家找茬的那个女生吗?”

“找茬?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家做得不对!”我气鼓鼓地说。

他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说:“那不说别的,这咸鱼是不是你偷的?”

“不是我偷的,是,是……”我这一刻才体会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样吧,”男生发话了,“这条咸鱼是吃不了了,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共赔偿200元吧!”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区区一条破咸鱼值那么多钱吗?再说了,又不是我偷的,凭什么要我赔钱?我反驳道:“你是要抢劫吗?”

男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拿不出钱啊!那就帮我补习吧!明天上午九点半图书馆见。”说完,他帅气地一转身,“就这么定了。”接着往前走去。

我心想:补习?也挺好的,可以巩固一下所学内容,只不过补习对象差了点儿。我接着问道:“等一下,你上几年级,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停下脚步:“六年级。卓天帆。卓越的卓,天空的天,帆船的帆。你呢?”比起卓天帆高大上的名字,我有些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有些搞笑。我说:“丁橡子。”

今天的对话让我对他有了初步的评价:无礼、傲慢、慵懒。为他补完习后我对他的评价是:蠢、笨加上巨无礼,巨傲慢、巨慵懒。

寒假结束了,返校日时,老师站在讲台上,容光焕发地说:“新学期,我们又迎来一位新的学习伙伴,大家鼓掌欢迎!”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对劲儿的预感。

果然,卓天帆在同学们的掌声中走上讲台,他也发现了我,我们用看奇葩的眼神互相看着。

老师顺着卓天帆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我,他笑着说:“卓天帆同学好眼力,一眼就识别出了我们班的的班长。来,丁橡子同学,来致个欢迎词吧!”

我结巴地致完欢迎词,老师大手一挥:“坐丁橡子同学后面吧。”

一会儿之后,我感觉有人在踢我的凳子,我扭头,听见卓天帆说:“原来你就是班长啊。”

我预料到,这个学期,我的学校生活将会不平凡。


起先,是卓天帆路过我桌边时总会“不小心”地碰掉我的书本,这还算好的;有时是我没有拉上拉锁的笔袋被碰掉,笔“哗啦拉”地洒在地上,大家都用看笑话的神情看着我;更可恨的是,有时碰掉的是我没有拧紧盖子的水杯,水一下子就漫到了讲台前,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水擦干……这样的事层出不穷,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后面那位“少爷”的。记得还有一次,我的练习册找不到了,老师严厉地批评我:“你作为班长,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垂头丧气地走出老师办公室,却看见卓天帆走过来,他把练习册递给我,然后说:“快点儿感谢我吧。”后来闺蜜江泠告诉我,卓天帆故意把我的练习册藏起来,想看我的笑话。我不禁仰天长啸:“卓天帆,你这个坏蛋!干脆叫卓翻天好了!”结果因为我的大叫,我们班没有拿到纪律标兵。

就在我与卓天帆的关系急剧恶化时,却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们成为了朋友。


放学后,天空乌云密布,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我担心地望了望天,不禁加快了脚步。可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雨就下了起来。不用说,我肯定浑身都湿透了。

最倒霉的是,等我到家门口时,发现没带钥匙,爸爸妈妈又没在家。我在门口踱着步,思考着要不要去江泠家。可她家离这儿很远,到那儿肯定又湿透了。

现在才五点钟。我缩在角落里想。真冷啊,我该怎么办?正在我冷得打哆嗦时,一个声音从头顶飘来:“咦?这不是对门的小姑娘吗?怎么了?”

我抬头一看,是卓天帆的奶奶,她穿着一件雨衣,后面跟着举着雨伞的卓天帆。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没带钥匙进不了家门的事说了一通。老奶奶拍拍我的肩,说:“丫头,在这儿等也不是个事儿,跟我们进屋吧。”

“谢谢奶奶。”我看了一眼卓天帆,他怀里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好像是受伤了。

我喝了老奶奶煮的姜汤,听见她说:“听小帆说,上次那条咸鱼不是你偷的,是野猫干的?”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卓天帆,那个家伙会为我说话?但我还是说:“对啊,您错怪我了!”

聊了一会儿之后,老奶奶忽然说:“我有个东西落老张家了,我去拿一下,小帆,你帮看一下店。”

老奶奶走后,我看了看卓天帆。他正在用毛巾擦小猫身上的雨水,一会儿之后,他又用药水给它擦伤口。我笑道:“卓翻天,想不到你还挺内秀的呢。”

他头也不抬:“你想不到的多着呢!”

“这小猫是怎么伤着的?”我疑惑地问。

卓天帆回答得很干脆:“被野狗追、咬。”

我开玩笑地问:“很想知道,像你这么冷血的人,为什么会救这只小猫呢?”

卓天帆手中动作一停:“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我。”顿了顿,他又说,“我有个故事,其实也是关于我的一些事,你想听吗?”

头一次见到他这么专注的时候,我也严肃起来,点头后说:“洗耳恭听。”

原来卓天帆的父母是在几年前就离婚了,但他的父母双方都不想养他。卓天帆知道后,又愤怒又伤心地跑出了家门,遇到一群小混混,要不是他奶奶出来买菜遇见了他,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奶奶看不过去,把他接到身边和自己住。在缺乏父母之爱的环境中长大,卓天帆的性格自然很冷漠,但他同情弱小,因为这会令他想起当时被小混混围困的自己。

听他讲完,我的心情还挺沉重的,比起他,我真的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原来,那个冷漠的卓天帆心里居然藏有这么大的忧伤。我点点头:“原来如此,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卓天帆摆手道:“说出来,我也舒心多了。”

之后,我说出一句最肉麻的话:“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卓天帆没有说话,但我却从他嘴边淡淡的笑意中得到了答案。


与卓天帆不再是死对头了,我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我在学校里与江泠一起探讨学习上的问题,学习方面有了更大的进步。天气暖和了,妈妈就不再待家里,她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去了,有时得七、八点钟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就去对门找卓天帆,我俩儿总是把凳子和桌子挪到窗口,因为那里光线好,又离大门近。有了我与卓天帆的“看家”,卓奶奶(全称卓天帆的奶奶)就把那个烦人的感应器拿掉了。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我们放学写作业时,卓奶奶通常趁机出去买菜和顺便遛达一下。于是,我与卓天帆就开始边写作业边天南海北地聊天,有时,我们也会互相呛上几句,只是再也没有了火药味。我发现卓天帆的性格开朗了许多,我真为他开心。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期末,我本以为上初中前这个暑期是我与朋友一起吹着空调吃西瓜这样度过的,但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与卓天帆又成为了陌路。

那天,天气闷热,我正在家里认真地自习,准备迎接考试。妈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立刻竖起耳朵。因为我特别喜欢听妈妈讲电话,她讲电话时总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像讲笑话似的。

之后,妈妈接起电话:“喂,王大姐?哦哦哦,来办事呀,可以呀,欢迎欢迎……”王阿姨要来?那样就可以见到纯纯了,说实话,几个月不见,我真挺想她的。

等妈妈挂上电话,我问:“老妈,王阿姨要来了?”

妈妈说:“你这丫头,耳朵真尖,你王阿姨要来这边办事,正好和我们聚一聚。”

中午的时候,王阿姨一家就来了,纯纯一见我,就抱着我不放,一边大声叫着:“橡子姐姐!”

吃过饭,他们大人聚在一起聊天,我叫上卓天帆和纯纯在屋里画画,纯纯对屋里的一个精美的景泰蓝花瓶(以下简称花瓶)很感兴趣,摸个没完。那花瓶是姥爷的祖上传下来的,现在又传给了妈妈。

纯纯拿着这个花瓶就往外跑,王阿姨大喝:“纯纯,把花瓶放回去!”

妈妈喝了点儿酒,竟满不在乎地说:“大姐,纯纯要玩就拿去玩吧。”

于是纯纯拿着花瓶,卓天帆和我也跟着出去玩起了请客的游戏。没玩一会儿,我就觉得玩腻了,又和卓天帆回屋玩起了“大富翁”的游戏,不久,纯纯也跟进来了。

吃过晚饭,纯纯一家就走了。我在客厅里整理沙发,听见老妈在屋里发出一声惊叫。

我急忙丢下沙发靠垫,奔了过去:“老妈,怎么了?”

妈妈摇晃着我的肩膀,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丁橡子!我的花瓶不见了?你仔细想想,放哪儿去了,放哪儿去了啊!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拿出去玩!”

我拍掉妈妈放在肩上的手的,细细回想。当初我们玩的时候,一直是纯纯拿着那个花瓶,可是她偷走那个花瓶是什么动机呢?又是什么时候?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不是我与卓天帆回屋拿东西的时候?是,一定是。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转念一想,纯纯她要那个花瓶干什么?难道是王阿姨让她这么做的?不会吧,他们与我们做了六、七年邻居,不会干这种事的。但那个花瓶是被纯纯拿走的,这也是唯一能解释通的。于是我小心地开口:“妈,会不会是纯纯他们拿走的?”

“他们与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不应该呀。”显然老妈也相信。

爸爸皱了皱眉:“那我们先找找,找不到,就只能调监控录像了。”

那天晚上,我听到妈妈哭了,毕竟是一个祖传下来的花瓶呀。我心里也挺为妈妈难过的,可是我真的不愿相信,偷走花瓶的是纯纯家。

谁知第二天,事情又发生了极富戏剧性的变化。


第二在是星期天,天空灰蒙蒙的,我们一家沉默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老妈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昨晚没睡好。我看了看她,心里挺不好受的。

吃过饭,我主动把碗刷了,爸爸悄悄拍拍我的肩膀,冲我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对妈妈:“别伤心了,一会儿调完监控,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我受不了家里沉闷的气氛,打算先去找卓天帆,等爸妈准备好了,再和他们一起去。卓奶奶和卓天帆都在家,卓奶奶在包包子,卓天帆在屋里打游戏。卓奶奶热情地从货架上拿下一包薯片,塞到我手里,说:“橡子来了,这个你吃吧,去和小帆玩会儿。”

我每次去,卓奶奶总会用小食品招待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把薯片塞回卓奶奶手里,笑了笑,说:“奶奶,我就找卓天帆玩会儿,您不用这么客气。”

卓奶奶一脸的不高兴,又把薯片硬塞给我:“吃吧,瞧你瘦的。”

我道过谢,拿着薯片找卓天帆去了。他冲我点头道:“来了。”又指指我手中的薯片,“奶奶给你的?”

我哭笑不得:“是啊,你奶奶太客气了,我都吃不了这么大袋的。”

卓天帆伸手抓了一把:“吃不了给我。”然后就大嚼起来。

我坐下来,看他打游戏,一会儿之后,眼睛就受不了了。我揉揉眼,无语地说:“卓翻天,都快考试了,你还打游戏,真不怕影响学习吗?”

卓天帆猛按了几下鼠标:“我资质聪慧,不怕。”

我拿手在脸前扇了又扇:“嘁——自恋!”

突然,我的目光扫到屋里的一个角落,停了下来,闪出不敢相信的光芒。因为,在那个角落里,有我家那失踪一晚的花瓶!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不停地抖,薯片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薯片们争先恐后地从袋子里涌了出来。

卓天帆摘下耳麦,不悦地望着我:“丁橡子,你搞什么鬼啊?”

我望着他,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没想到,真正偷走我家花瓶的,竟然是卓天帆!我心里又愤怒又懊悔,亏自己还把他当作好朋友。我怒火中烧,冲过去拿起花瓶,质问道:“搞什么鬼?哼,原来你与我交朋友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信任,然后偷拿我家东西呀!你真可恨!”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跑出房间,跑过电脑桌时,我还狠狠地踩了两脚地上的薯片,它们立刻碎掉了,我感觉我与卓天帆的友情就像地上的薯片,变得恶心又可笑。

跑出房间,我正好遇上端着一盘包子走过来的卓奶奶,她笑容满面地招呼我:“橡子,来,尝尝奶奶做的包子。”她见我一脸的不高兴,问,“怎么了?小帆惹恼你了吗?跟奶奶说……”

我懒得跟她解释,抱着花瓶就要走。但手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卓天帆,我厌恶地别过头去。他皱着眉:“丁橡子,你干什么?这花瓶不是我拿的。”

我把手抽回,说:“不是你拿的,为什么出现在你家里?”

卓奶奶拍拍他的后背,着急地问:“小帆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卓天帆低头不语。我愤怒地盯着他:“是默认了吧?那好,绝交!”

我不顾卓奶奶的呼喊,扭头冲了出去。回到自己家,我差点儿撞上正准备出门的老爸老妈,我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推进屋里,锁好门,从背后抽出花瓶,问道:“看!这是什么?”

老妈先是一怔,然后欣喜地大叫一声,从我手中抢过花瓶,摸了又看,说道:“天呐,居然还能找到!”然后她又盯着我,“臭丫头,我就知道是你弄丢的!快说,在哪儿找到的?”

我不服气地说:“谁说是我弄丢的?是有人把它偷走的!”

老爸老妈一齐“啊”了一声,然后把头凑近了,异口同声地问道:“谁呀谁呀?”

我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说:“对门卓天帆!”

老妈惊讶地说:“是那小子啊!”然后又气呼呼地说,“走,咱们找他理论去!”

于是我们一家再一次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天使小店”里。

哼,卓天帆,你等着瞧!


踏进他们屋里,我就看见正拿纸擦眼泪的卓奶奶和黑着脸站在那儿的卓天帆,我心想:这祖孙俩儿演得倒真像。

卓奶奶看见我们,一把上前拉住我的手,带着哭腔说:“橡子啊,我家小帆性格是古怪了点儿,但人品是端正的呀,是绝不会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呢。我们俩儿昨天晚上拜访朋友去了,也没注意家里多了个花瓶,要是看见了,早就还给你们了呀。再说了,你们也是明白人,如果小帆偷了东西,为什么不藏起来?而是放在明面儿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妈开口了:“那花瓶为什么在你们家?总得给个理由吧!”

“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卓奶奶重复了一遍,又看向卓天帆。卓天帆摇了摇头。

这时,老妈的手机响了,她出去接完电话,回来竟有一些愧疚之色,她这次主动拉着我们回家。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出去,路过卓天帆时,我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卓天帆,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你不配做我的朋友!你们这个店干脆改名叫‘狗屎小店’吧!”

老妈在门外瞪了我一眼,把食指放在嘴边,又冲我一个劲儿地招手。

回到家里,我生气地嘟起嘴:“干吗?”

老妈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少说两句不行啊?咱们都错怪人家了。”

“错怪他们啦?”这回轮到我和老爸异口同声,然后一齐凑向老妈。

很快,我就知道了真相。刚才的电话是纯纯的妈妈王阿姨打来的,昨天老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今天想起一件事,昨天她看见纯纯拿着花瓶进了卓天帆家,她起初以为纯纯是要去找卓天帆。但今天想起,她可能是走习惯了,一看里面陈设不一样,就把花瓶放在卓天帆家里,自己跑了出来。想必那个花瓶是落在卓天帆家的,不是他偷的。

我在心里懊悔不已,恨自己在没有确定结果的情况下就下了定论,失去了一个那样好的朋友。

老爸老妈带着些礼物去道歉,我没有去,因为我没有脸面去见他们。

我打开手机,看见卓天帆的头像亮着,就给发了一条道歉的信息。但是,消息发出几秒钟后,他的头像就变灰了。我知道,他看见了,但因为伤心,就没有回。

我放下手机,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与卓天帆一起大笑、解题、斗嘴的时光是多么难忘;我们由陌生到熟悉再到如今的陌路,这些美好的回忆全成了一片空白。我真后悔,自己冲动时的话语,伤了那么好的一个朋友的心。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我与卓天帆都考出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想想这一段时间,我们从来没有对过一次话。每一次我想找他说话,他都躲开了。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天,我又听到门外有很大的动静,我看到,高大的货架被一个一个地从“天使小店”里搬出来,就像刚刚搬进来时一样,只是方向变了。望着对面的门被卓天帆关上,“天使小店”的招牌被取下,我的眼泪终于排山倒海般地决了堤。

我是一个典型的路痴少女,尤其是在晚上容易迷路和怕黑。我上晚自习回来,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但自从“天使小店”这个招牌挂出来后,上面的彩灯仿佛为我驱逐走了恐惧与黑暗,只要看见它,就犹如远航的船只看见灯塔,让我不再害怕黑夜,也不怕迷路。可如今……我努力地不让自己那么伤心。


尾声

第二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没有带伞出门,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行走。

突然,一把伞举到我的头顶上方,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丁橡子,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打了一个机灵,只见卓天帆就是那样不真实地站在那里,我惊讶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

卓天帆笑着说:“你是想问,我怎么回来了吧?”我点头,他接着说,“其实我根本没有走,以后也还会在这里住很久。我还知道了一个令我振奋的消息,我的父母准备复婚了,他们现在和好了,我爸去工作,我妈在家开店,于是我们把‘天使小店’搬到那边去了。我和奶奶已经习惯住这里,就不搬走了!”

我欣喜地拍响了巴掌,大声地说道:“太好啦!”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卓天帆一怔:“啊?你还在内疚啊?我第二天就原谅你了,还回你QQ了呢,你没回我。”

“哦……”想想也是,自己给卓天帆发过那条QQ后,好像再也没有看过手机了。

卓天帆说:“我爸给我买了一套恐怖小说,你要看吗?”

“好呀!”

来到单元门前,我突然注意到门上新挂了一串彩灯,卓天帆笑道:“是我挂的,我知道你怕黑,特意挂的!”

我虽然心里很感激,但嘴上仍说:“谁说我怕黑了?”然后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这时候,雨停了,太阳也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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