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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中国人并不中庸,为人处世容易走极端。简单如“喜欢”与“不喜欢”,一转眼可能就天差地别。一旦喜欢上了什么,就没头没脑地爱,爱得信誓旦旦,爱得死去活来,要是哪天突然不爱了,便恨不得拿盆大粪把你浇得臭气熏天,反正压根就没有好聚好散这一说,更别提留后路。
比如对于北上广的态度,为了淘金奋不顾身扑进去的时候,那里简直就是梦想的天堂,这辈子非它不嫁了,可保不齐哪一天就话锋一转,逃离北上广口号喊得比谁都响,犹如洪水猛兽,面目可憎。
更有大把连北上广的毛都没碰过的人,也凑着热闹对着这些城市指手画脚,令人啼笑皆非。
逃离北上广的人当然有,而且还不少,我身边每年都有同事、朋友不辞而别的,近年还呈现出越来越多的趋势,挡都挡不住。但这不过是表象而已,咱们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在看到“逃离北上广”这个词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再追问一句:究竟是谁在逃离北上广?
我想,背后的真相一定也是你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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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一个好闺蜜毫无征兆地从百度辞职,我问她为什么?混吃等死的生活别人还羡慕不来呢,你却弃之如粪土?
这妞儿用筷子漫不经心地将面前的那盆爆肚拨得稀巴烂,然后说了一句我觉得绝逼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牛逼的话。她说,秋千你知道吗,生活这东西呀,你就不能去仔细思考,一思考你就迷茫了。我还没绕明白呢,她已经把筷子一扔,拎起手机乐颠颠地买单去了。
第二天她的朋友圈里就开始晒出云贵高原的蓝天白云了。气得我真想爆粗口,这特么哪儿有一星半点的迷茫样儿?
后来我才明白,她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迷茫,迷茫的是现状,比如工作,比如生活,比如感情,等等。我都说她混吃等死了,她要是再不走,下半辈子除了等死还真的别无所求了,这人生能有劲吗?
她的逃离,说到底,是因为这个城市已经不能满足她对于未来的期望,她要去寻找下一个人生目标。
So⋯这叫追求。
她就是逃离北上广的其中一类人群,这些人的事业多半小有成就,他们在这里拥有极强的认同感,本来就可以衣食无忧,甚至不必为住房担忧,根本不存在被迫离开一说。之所以选择离开,真要找起原因,那可真是五花八门了。
出门躲雾霾的自然不在少数,辞了工作散心的也大有人在,还有投奔男朋友女朋友网友炮友的,要么就是带着现金去开辟下一个机会的,不过,大部分离开北上广的这一类人,还是选择漫无目的地满世界浪去的,也许今天还在国内某个农家乐钓鱼呢,两天后就在迪拜免税店血拼了。
对于他们来说,北上广并非终极目标,恰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站罢了,也就是歇个脚的事儿,哪儿舒坦下一站就去哪儿,由着心走,豁达得很,一般人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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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群窘迫的人,他们要么遍体鳞伤,要么斗志全无,连铺盖都不要了,落荒而逃。
之前我在谷歌上班时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满腔热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总是那么不堪一击,谈梦想,谈追求,谈着谈着,你会发现,没有牛奶和面包的梦想是不存在的。别跟我虚伪地说什么有梦就有希望,房东会准时提醒你,又该付房租了。
我是从一个同事那儿第一次听说群租这个词的。记得那天,她瞪着老大的眼睛,像是看到怪兽似的盯我半天,才憋出一个夸张地叹息,说,老大,你真的很out!
那是一个九十平的三居,一个大房一个小房,客厅改成第三房,局促的餐厅成了公共区域,放着一个矮茶几和两把旧沙发,厨房和卫生间共用。
同事让我猜,这房里住几人。我想都没想,明摆着嘛,三个房,自然住三人咯。她笑了,直摇头,除了小房间太小只能住一人之外,其余两个大房都是住两人的。
我立马惊呆,一个房间住两人?这又不是酒店标准间,也不是大学宿舍,俩成年人住一个房,这也太尴尬了吧。同事继续摇着头说,这还不是最无奈的呢,有的房间还放不下两张床,所以两人同睡一张床。
我沉默了。
因为在此之前,我以为的居留北京最大困难不过是户口罢了,事实证明,真实的生活远比我们看到的要艰辛得多。
那些出入高档写字楼,谈吐优雅,连鞋跟都恨不得在地砖上敲出美妙旋律的白领们,或许也正在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他们也会在下班后钻进菜市场挑便宜菜,在网上挑打折的过季服装。
我后来问那个同事,公司给的薪水不算差呀,还不至于和人共享一个房间吧。同事撇撇嘴说,我老家还有爸妈,我得给他们留一点。
她算是我非常要好的闺蜜了,但是她从辞职到离开北京,都没有跟我透露一丝一毫,直到我看到她的工位空空如也,才意识到了什么。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秋千,我是个loser,我不配跟你们告别。
她很快挂了电话,我知道她撑不住了,她的笑,是与现实抗衡的惨败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一丝尊严。我给她回了一条信息:在北京这座城市面前,你可能是个loser,但是,在生活面前,你一点也没有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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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陆续带过几个实习生,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没忘。这姑娘平时爱留个马尾辫儿,办公室里都喊她小马尾。她是个好学生,清华毕业,刚进部门的时候我随口问她,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她想都没想,回答我,留在北京。
我再问她,怎么留下?
她的底气立刻就消了一半,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可能……
我抬手打断了她,指了指她胸前的工作牌说,你来这里实习,就是为了获得一份工作,这不应该是你人生计划的第一步吗,怎么能说不知道?你应该坚定地说,我要得到这份工作。
她面红耳赤,低着头看脚尖。
我没想为难她,因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知道她的优点,更清楚她的不足,我甚至从她的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中可以猜测她的出身,但这并不重要,我只想帮她留下,如同帮助自己。
可惜,她还是被pass掉了,老板说,秋千,如果你非要留下她,公司只能给她一个前台。那天,小马尾咬着牙跟我说,秋千姐,我去当前台。
我挺震惊,一个清华学子,再不济也不至于混到前台,我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职场上千万别怄气,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现在为了一口气,将来后悔来不及的,即便不能留在北京,回到家乡,凭清华一个牌子哪儿不能去?
谁知小马尾一脸正气地反问,你是想让我逃离北京吗?
我被问得愣住了。
她盯着我继续问,其他人都在说逃离北上广,但是你知道离开的都是什么人吗?要么是成功的,要么就是失败的,我现在还没开始奋斗,何谈离开?
我承认,那一刻我被彻底镇住了,不仅仅因为这个小姑娘连续反问的强大气势,更是因为,她无意间道出了一个明摆着的,却被绝大多数人有意忽略的事实。
北上广不相信眼泪,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成功背后是难以想象的艰辛与付出,失败背后也有令人扼腕的不甘与遗憾,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奋斗。这里尊重每一个为梦想奋斗的人,无关成败,更无关去与留。
如果你还想喊一句“逃离北上广”,那请你自问一句,自己是否已经足够努力。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逃离北上广”,你还远不够努力,又何来逃离之说?
顺便加一句,小马尾在前台工作了三个月就被提拔转岗,后来顶替了我的位置,牛逼人一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