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个写手的粉丝列表里都有那么几个僵尸粉。
它们从不转发、绝不留评、甚至连赞都不给写手一个,倔强地将白嫖进行到底,不管写手是撒娇打滚还是委屈控诉,也毫不动摇绝不放弃。
姜子哉便是游走在众写手粉丝列表里的僵尸粉之一,看文如雁过长空不留痕,微博主页则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轻轻地她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绝不动一动手指,留下一个赞。
唯一特别的一点,大概就是……
姜子哉对着浴室里的镜子露出了自己的僵尸牙,健康的牙釉质在灯下反射出一层晶莹的光,霎是可爱。Oh~~~珍珠般的光泽,姜子哉满意地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僵尸牙,放下了手里的电动牙刷。
每日份的自我陶醉结束后,姜子哉飞快把目光放回了左手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脑内飘过一串弹幕——“嗷呜好甜好甜啊啊啊这文甜得我天灵盖都在战栗!”——手指却是丝毫未动。
是了,姜子哉不光是僵尸粉,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僵尸。
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与非人类生物签订了和平共处七项原则,双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非人类生物则在领取了官方组织发放的号码牌和身份证后,各自潜伏在芸芸众生里,互不了解彼此的真实物种、互不往来。
姜子哉便是在“非人”(“非人类生物”的简称)组织的安排下安全地生活在帝都里,过着与人类无异的朝九晚五的日子,目前在一家小公司上班,主要活计是帮着明星营销啊洗地什么的。
按理来说,僵尸这种生物,跳出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以血为食,以怨为力,但凡历史上有点名气的家伙,哪一个都是为祸人间一等一的杀胚。偏偏姜子哉打小吃素,连猪血都不吃,愣是无风无雨地长大了。
姜子哉虽是一只僵尸,但是除了比正常人类多了两颗收放自如的僵尸牙、在咬夏威夷果时特别给劲外,姜子哉并没有僵尸的其他特质。
好友一起唠嗑时,曾推测姜子哉没有僵尸应有的气势可能是不吸血导致的营养不良,姜子哉往往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故作高深地来一句“大概时机未到”。只有她自个知道,她不吸血是因为她晕血。
作为一只晕血的僵尸,姜子哉很绝望,她只要想着血就恶心想吐,更别提吸了。姜子哉最感兴趣的食物当数红豆,冬天是热腾腾的红豆饼,夏天是冰凉凉的红豆冰。
姜子哉喜好甜食,喜欢从物理属性和精神属性来说的一切“甜食”,简言之,食物要吃甜味,小说要看甜文。一直以来,仗着她的牙口特殊,姜子哉吃甜从不担心牙疼。
然而……在2017年9月17日下午,姜子哉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牙疼。
2
牙疼,这件事情非常的不科学。
姜子哉觉得她可是僵尸啊,僵尸怎么会牙疼呢,她连感冒都不会,怎么会牙疼呢!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姜子哉硬生生地在办公室疼了一下午,脸都肿了。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直要命。痛感隐隐约约却又不绝于缕,连带着脑神经都突突直跳,每一个掌管痛觉的神经元都活跃得像是在地板上表演托马斯回旋。
茶水间里,姜子哉为了转移注意力又看了一遍今早的甜文,结果越看越疼了,正当姜子哉决定退出微博页面的时候,被她视奸了半年有余的文章的作者“归大人”竟然转发了一条带有红豆冰的照片的微博。
——“和太太面基,特意给归大人送上了小店自制的红豆冰。”
照片里的红豆沙层次分明,鲜艳欲滴,零星的葡萄干点缀其上,饱满可爱。
居然被可爱的太太翻牌子、还和可爱的太太面基了!
嫉妒使姜子哉丑陋,姜子哉愤怒地露出了自己的僵尸牙,摸了摸,又痛苦地缩回去了。
真的好疼啊QwQ.
姜子哉撑到了下班,一手捂着左脸一手用手机给如今的好友、昔日给她发号码牌的“非人”组织公务员乔羽打电话。乔羽是为数不多知道姜子哉真实物种的非人生物,不过姜子哉并不知道乔羽是个啥。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喂,姜子哉?”
姜子哉捂着脸含糊不清,“阿羽啊,你觉得僵尸牙疼正常吗?”
对面响起了贱贱的声音,“阿哉啊,要是别的僵尸牙疼,我肯定觉得不科学,要是你牙疼的话,我觉得还是挺科学的。”
自觉受到侮辱的姜子哉愤愤,“你什么意思!”
“你身为僵尸连血都不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科学,哪来场子跟我说什么其他科学不科学的,这几天世面不安生,组织里忙死了,我先挂了。”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姜子哉拿着手机欲哭无泪,然后,风把一张传单糊在了她的脸上。
简陋的传单上印着四个黑体大字,底侧则是一串地址。
“归氏牙科,”姜子哉念出了声,“瀛嘉上界路……”
姜子哉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右侧的铁质路牌,“十五号。”
3
“张嘴。”
声音真的是很冷淡了。
躺在牙科床上的姜子哉听话地张开了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打量眼前的人。及腰的黑发、白大褂、白色衬衫、黑色铅笔裤,好吧,打扮也很冷淡。
冰冷的仪器从姜子哉的齿间划过,试探性地敲了敲,姜子哉却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阵酥麻直抵颅内,医生敲的那颗刚好是她伪装形态下的僵尸牙之一。
“喝一口,含着,别说话。”归灵递给姜子哉一杯蓝色的液体,然后一脸冷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姜子哉乖乖地接过,少少的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嗯,薄荷味,冰冰凉凉的。环视陌生的环境,讲真,要不是诊所里不算差的装潢,姜子哉还以为自己进了一家假的诊所来着。
只有病人和医生的诊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诊所。
姜子哉的目光突然黏上了远方桌上只剩下一半内容的玻璃杯,空气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甜味一下子明显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她告密——红豆冰。
姜子哉的脸因为脑内大胆的想法而瞬间爆红……都有个“归”字,是巧合吗?她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太太!还是……
“姜小姐,你可以吐出来了。”身边的人突然出声。
姜子哉:!
归灵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口腔综合治疗台上的姜子哉,看着那她磨磨蹭蹭地坐起来、怂怂地开口,“归、归医生,我刚刚喝下去了……”
归灵:“……”
“哦,”归灵扶了扶眼镜,“没事,对你的身体不会有致命伤害。”转身又去拿了个纸杯接了水过来。
为表诚意,姜子哉这次特意喝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是花栗鼠一样,眼也不眨看着归灵。
归灵的嗓音冷冷的,如涧间清泉,“这是纯净水,可以喝。”
于是两人对视着,姜子哉的腮帮子一点点瘪了下去。
“其实你也没多大事,就是吃了太多甜食,我给你开点药,你以后注意一下就没事了。”
姜子哉疯狂点头。
“今天小工不在,你就直接把把诊断费给我吧。”
这下姜子哉不点头了,直接僵住了。
归灵丝毫不在意姜子哉的表情,“本店支持现金、银行卡支付宝和微信。”
姜子哉在付了钱走出了大门,牙的确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想着被划走的钱,她还是觉得自己今天进了一家黑店,可是如果这个医生真的和她喜欢的归大大是一个人的话,好像也不亏……可她又不敢进去问。
站在窗后的归灵不动声色地打量在门口徘徊的姜子哉,飞檐上系着的魂铃终于停了下来。从姜子哉走进大门的那一刻起,驱魔归氏特制的魂铃便呜咽着响个不停,暗示着来者非人。
彼时归灵扫了一眼姜子哉手里的传单,便知道了姜子哉的病因。那正是她的手笔,“牙疼咒”。
凡是看了她的文,只要满足“三个月不转发、不评论、不点赞”的条件咒语就会被触发,当事人便会“意外”地收到她诊所的传单,然后主动给她送钱来。
白嫖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归灵静心屏气,却没有看出姜子哉的本体。出于试探,她在漱口水里画了一个清明诀试探她的真身,没想到姜子哉直接把东西喝下去了,却没有出现半分异样。
看不透,然而这几年,能让归灵一点苗头都摸不到的物种已经很少了。
不过归灵转念一想,不管姜子哉是什么物种,就凭她能在网上连续追着她的傻白甜小说看上三个月这点,估计也出息不到为祸人间。
于是乎,归灵就此作罢,她一直以来奉行的人生信条是节能主义,能不做就躲,奈何时也、命也,偏偏身兼数职。
是了,归灵主职是个牙医,副业是傻白甜网文写手,至于她的祖业……则是天师。
4
姜子哉的牙不疼了,但是心疼。
这种由对金钱的缅怀引起的惆怅,一直持续到姜子哉晚上刷微博刷到了归大大每日份的甜文才有所好转。
晚上吃到的糖,可以一直甜到梦里。
只是姜子哉还没有来得及睡觉就接到了乔羽的电话,来不及废话,对面简单粗暴地就丢了两个字过来,“快逃!”
姜子哉含着自己的电动牙刷,愣在了镜子前。
“姜子哉你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你的屋子,去哪儿都行,你的信息泄露了,有东西来抓你了!”
电话里乔羽的声音有些喘息,还夹杂着衣服摩擦的声音,“我在往你那边赶,我一定给你找救兵,总之你快点跑!”
姜子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憋出了一句,“乔、乔羽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胆小。”
乔羽就差破口大骂了,“你平时傻就算了现在还犯蠢,我这个样子像是开玩笑吗!不管怎么样你快离开那儿!”
姜子哉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从厕所冲了出来,拿着手机打开防盗门一头就扎进了消防梯里,穿着拖鞋“噔噔噔”地开始下楼梯。
“乔羽我在下楼了,我……”姜子哉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响起,昏黄的灯光透着丝丝阴森。手机里传来的是一阵忙音,姜子哉这才后知后觉消防梯里是没有信号的,只是她已经不敢出去了。
姜子哉咬牙,开始扶着墙壁往下走。
消防梯的空气里有一种死物的气息,姜子哉是突然闯进静止了经年的画框里的活物。她飞快往楼下逃,额间已经泌出了汗,然而一层复一层,始终消防梯里徘徊。
姜子哉后知后觉不对劲,她住在8楼,按道理怎么都该到了,心下一横,死死闭上眼睛再扶墙继续走。
一,二,三……七,八,九……
姜子哉一脚踏空,踉跄摔倒在地,再睁眼,面前已经不是消防梯的布置,她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橘色的路灯下,两个陌生人双手抱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子哉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凉飕飕的,她知道那是恐惧使然。
“姜子哉,非人编号89757,A级保密。”穿着灰色卫衣戴着兜头帽的男人蹲下来和姜子哉平视,鼻翼翕动,“就是你了吧。”他的脸很年轻,有点像是电视综艺里日系明星。
姜子哉却只觉得害怕,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连半点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甚至惊恐地发现她站不起来了。
“味道还真是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灰衣男子转头看向站着的黑衣男人,“亓石,她真的也算A级保密?”
姜子哉抬不起头,只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抓回去再说。”夜风凉凉的,被称为“亓石”的人声线很是粗犷。
“有道理。”灰衣男子单手拎起瘫软在地的姜子哉,放到了左肩上,“嘿,今天这活儿容易。”
亓石露出一抹笑,只是在转身之后便立即消失了,“看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5
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蓝白格子风衣的女人,双手插着口袋。
灰衣男子抽动了一下鼻子,“檀香,蜂蜜,玫瑰……”空气里的味道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即使在前一秒都没有显示出任何端倪。
“还有可可和零陵香豆。”清冷的女声响起,散漫而不经意。
被扛着肩头心如死灰的姜子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牙医!姜子哉瞬间觉得她还可以挣扎一下!
“Santal Majuscule,我的香水。”归灵撇了撇嘴,手在衣服口袋里拱了拱却舍不得拿出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降温,“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我让你们走。”
灰衣男子笑了,“口气不小。”说完,飞快地将肩上的姜子哉往地上一扔,朝着归灵冲了过去。
姜子哉的脑子在水泥地上磕了一下,立马就晕了过去。
归灵凭空抽出一根三尺长的玄色木棍,“自不量力,浪费表情。”
亓石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看着两人的交手,他的脸部线条很是硬朗,像是刀斧在石头上砍出的痕迹,满脸的络腮胡,矗在那里,像是一块挡在路中间的石头。
徐来的速度很快,然而归灵速度却不遑多让,甚至还略胜一筹。徐来腿腿落空,倒是归灵每一棍都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徐来身上。
“倒是没想到玄洵有朝一日还能当一次打狗棒。”
徐来大怒,正上方已经隐隐出现了本体的图腾,归灵直接一棍子狠狠敲在了徐来头上,“我讨厌doge.”
只听一声气势汹汹的犬吠在半空中回响,很快转音变成了一声呜咽,徐来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蔓延出一圈蛛网似的裂纹。
亓石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战局,他直接现出了原身,一只体长三米的藏獒气势汹汹地朝着归灵扑了过去。
方才还在战斗里游刃有余的归灵瞬间变了脸色,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卧槽!”。
一朝被狗咬,十年怕大狗。要归灵对付人形的狗妖没问题,但是直接和动物形态的大狗正面冲突,她有心理障碍。
归灵下意识转身就跑。
藏獒形态的亓石飞速掠过街道,带着破风的声音,归灵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
“艹!”归灵这次真的是骂出声了,右小腿传来一阵剧痛,无疑她又被狗咬了,眼泪都快痛出来了。
亓石不依不饶,前掌狠狠地按住了归灵的肩膀,冒着热气淌着血的大口趁势就往归灵颈部凑。
千钧一发之际,归灵挣扎着反手用玄洵架住了亓石张得大大的嘴,将锋利的犬齿和自己的咽喉隔开,“呵,我的血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亓石一口咬住了玄洵,脑袋用力一甩,归灵再也抓握不住,一脱力,玄洵便被甩开了去。
这下归灵彻底被亓石一掌按趴在地上,威风凛凛的兽头居高临下地冲着归灵喘着粗气。
归灵被气得用拳头直砸地,啊啊啊啊啊这死狗口水都滴到她头发上了。
亓石正欲低头咬上归灵的喉咙,齿间却传来强烈的痛感,“嗷!”
“嗷”“嗷”……
凄厉而压抑的叫声响起,亓石疼得在地上翻滚,沾到归灵血液的犬牙仿佛被太阳灼伤,巨大的身子像是漏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归灵翻身,双手撑起半个身子,朝着身后挪了半米,开始结印,“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
随着复杂的结印手势,归灵每念出一个字,天际翻滚的云层的颜色就深了一分,最后一字念出,九天雷动,一道紫色的闪电径直劈了下来。
6
“呜……”
趴在亓石身上的徐来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哼哼,就直接被打回了原型。一只黄色的柴犬跌在地上奄奄一息,呼吸渐微。
惊惶地舔着柴犬的亓石突然恶狠狠地冲着归灵龇牙,脸上全是痛苦之色,也不知是是因为归灵的血还是在哀痛命悬一线的徐来。
“你打不过我,而我无意杀生。”坐在地上的归灵面色如常,即便她知道她的右腿已经不能正常活动,“我的血在侵噬你的妖力,你的同伴凶多吉少,如果你现在带他走,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选择继续和我斗,我保证,你们俩今天都会死在这儿。”
亓石闻言,目不转睛地盯了归灵好一阵,低头咬住了徐来的后颈,缓慢地后退,最后飞快地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归灵长呼一口气,这才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有条不紊地拨了一个电话,“开车来接我,动作快点!……我在陵夏大厦附近的结界里,你带着铃铛来就可以找到我……我没事……”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归灵的注意力却彻底地被街道不远处的正在动作的身影彻底吸引,嗯,有点眼熟,今天来看病的人……
姜子哉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香,好香……
姜子哉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她不知道她的僵尸牙在无意识中已经冒了出来……好香的味道……
血的味道……
月光、灯光,归灵看清了姜子哉嘴里的獠牙。
清明诀验不出真身,空气里没有妖气,再联想到今晚让她紧急出工的A级工号,归灵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僵尸!
“许七寸你再多废话一会,你就明天再来给我收尸吧!”
归灵挂了电话,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身子,然而只是杯水车薪,那个穿着深绿色睡衣的身影迷糊而又坚定地走向她,她们之间距离不断缩短。
归灵毫不犹豫地结印,金光神咒她每十二个时辰能正常使用一次,一旦过度使用她的身体也会因反噬而吐血,但是比起再被咬一口被僵尸吸血,归灵决定还是她主动吐吧。只是……她全盛时期都不一定制服得了一只僵尸,何况现在。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啪!”
归灵看着走向她的僵尸被地上的玄洵绊倒,脸朝下摔了个正着,然后就不动弹了。
归灵:“……”
7
姜子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口腔综合治疗台上,揉揉眼睛,四下一看装潢,正是昨天白天的那家诊所。
姜子哉想从口腔综合治疗台上爬下来,一动,才发现牙齿剧痛,轻轻晃了晃脑袋,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要抓她?
“哎呦阿哉你终于醒了!”
姜子哉还懵懂着,就看见乔羽从二楼冲过来抱住了她。
“阿羽,你怎、么在则儿?”咦,姜子哉发现自己说话有点不对劲,“啊啊啊我嗦话怎、怎么了?”
乔羽抓住姜子哉手往姜子哉嘴里一塞,“自己摸,你的僵尸牙掉了一颗。”果然,右边空了一个小位置,那里曾是姜子哉引以为豪的僵尸牙安居的位置。
姜子哉委屈得都要哭了,捂住嘴,一脸受伤,“你对我的牙做了森么?”
乔羽摊手,“不是我。”随后指了指角落的办公桌,“你问她。”
姜子哉顺着看过去,这次注意到电脑后面还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好看的、黑发白衣一脸冷淡的女人。
姜子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小了点,“医疗四故么,她拨错了我的牙?我们算、了吧。”
乔羽先是用手抹掉了脸上的口水,然后反手就呼了姜子哉脑门一巴掌,“你失忆啦?你牙怎么掉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合着昨晚人家救你一命你都记不得了!”
姜子哉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衣服,是那件胸口印有小怪兽的睡衣。
昨夜的颠倒恍惚的记忆像是超速的车,呼啸而来,姜子哉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撑着桌子稳住了身形。
乔羽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大致想起了些,于是再接再厉给了姜子哉一剂猛药,“是这样的,不少激进分子试图挑战二战后签订的和平协议,导致最近时局有些混乱,你原来住的地方已经暴露了,组织决定转移你。”
“那些人为森么要赚我?”信息量太大了,姜子哉努力抓住关键词,“我会去哪里?”
“大概以为你是只超能打的僵尸吧,谁知道你没用到自己的僵尸牙都保不住。”乔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至于转移的地点,组织目前还没有批下来,你目前就暂住在这里吧。”
姜子哉偷偷摸摸地用眼神扫了一眼电脑桌后面的人,悄悄地扯了扯乔羽的衣角,“住在这儿?”
乔羽丝毫没有领会到姜子哉的小心翼翼,大大咧咧地就嚷开了,“喔,给你介绍一下,那边的那位是你的救命恩人,组织特殊执行会委员,天师归灵归大人……”
归大人。
姜子哉又悄悄地多看了一眼那边一直对着电脑敲敲敲的女人。
“昨晚要不是归你就被人家逮走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地住这里,为归大人做牛做……”
“混吃混喝?”二楼突然窜出的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乔羽,“乔羽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乔羽继续嬉皮笑脸,“七寸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姜子哉虽然蠢了点但是人还是很能干的,煮饭洗碗拖地洗衣服都没有问题的,是吧,姜子哉?”
姜子哉愣着,傻傻地看着抱胸站在二楼栏杆边的人,短碎发,没有胸,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子啊,直到被乔羽狠狠掐住了腰间的软肉。
“是吧,姜、子、哉。”乔羽笑着重复了一遍,手上越来越使劲。
姜子哉脸都疼扭曲了,“四四、四。”说完,就看见二楼的人兴奋地搓了搓手,“那行,我宣布这屋子的家务都归你了。”
那人把手放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角落嚷嚷,“归灵,这个小弟我收下了。”
8
姜子哉就这样在“归氏牙科”住了下来,而在她住下来的那天下午,乔羽就走了。
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姜子哉才在短发姑娘许七寸那里打听到了归灵的确有在网上写文。
“就是不知道她写些什么,估计是些捉鬼盗墓的!”许七寸斜躺在二楼客厅里的沙发上啃着姜子哉做的炸鸡,“啧,小姜你的手艺真不错。”
姜子哉狗腿地给许七寸递上一杯冰可乐。
“上道。”许七寸眯着眼伸出两根食指指了指姜子哉,“我很欣赏你。”
“老大,你和归大人怎么认四的?”
许七寸笑得暧昧,不慌不忙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小姜你对归灵很好奇嘛。”
姜子哉疯狂摇头,脸却是不受控制地爆红。
许七寸嗤了一声,随后却是歪着头笑眯眯盯着姜子哉,“看在炸鸡的面子上,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归灵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和她认识了三年了,可是如果有必要,她随时都会对我出手,不带犹豫的。”
房间里满是电视机传出的综艺节目的笑声。
“别忘了,我们毕竟不是人类。”
姜子哉怔了怔,站起来冲着许七寸鞠了一躬,又帮许七寸把玻璃杯的可乐满上,然后才退出了客厅。
许七寸翻了个白眼,懂了,怕是个傻子。
姜子哉丧丧地下楼梯,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
“姜子哉,我渴了。”归灵冷淡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姜子哉忙不迭地转身“噔噔噔”跑回二楼客厅,飞快地打开冰箱保鲜层拿出归灵专用的饮用水,再“噔噔噔”跑下楼跑到归灵的办公桌边,把水倒进归灵专用的玻璃杯里,“岁、岁。”
归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腿伤还没有好,不过即使好了,也不妨碍她光明正大地使唤姜子哉。
“看够了吗?”
姜子哉懵懂摇头,很快又疯狂点头,“噔噔噔”往后退,撞得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归灵皱眉,扶了扶半框眼镜,“动作轻点。”
姜子哉于是非常听话的轻手轻脚地往一边退,退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往门关走。
“别给我以前的文点赞了。”专心致志写着傻白甜小说的归灵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少看些傻白甜小说,多读点正经书。”
身后传来的声音,姜子哉彻底僵住了身形,一只脚悬停在半空中不敢动弹。
“退下吧。”
姜子哉弱气而羞耻感爆棚地应了一声“喔”。
9
归灵叹了一口气,卡文了。
端起玻璃杯,归灵给自己的工作椅施了一个小法术,带滚轮的椅子听话地滚到了落地窗边。
放空。
归灵抿了一口水,表情嫌弃,长久的闲置已经让冰水恢复了常温,再不是她最爱的温度。归灵正打算开口使唤姜子哉,这才注意到那人拿了一本书正侧对着她读得津津有味。
归灵的脑袋顺时针歪了四十度,“唐诗三百首。”
“归氏牙科”后院的花园里,姜子哉坐在秋千上大声念着唐诗。
“僵思,王维。”
归灵呛了一口水,王维还写过这玩意儿?
“红豆森南国,春来发几自。愿君多采撷,此物最僵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