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慕凉卿卿
不同于江南秋日的温婉缠绵、碧玉青涩，北地的秋，粗犷大气，富丽堂皇。雁阵南去，农田秋收，秋叶飘落。尽收眼底的辉煌灿烂，满城皆是黄金甲，这也正是泽宇国与樊苑国秋季滋味的不同之处。
长安，泽宇国都城，西市。
“璃爷，您瞧这只丝光椋鸟的两翼及尾辉，这毛色多润，阳光下墨黑还泛着湖蓝的亮泽，这可是不多见的！”花鸟铺老板哈着腰吹捧着自家的鸟儿，“您再瞧它的喙红的多正，白羽色纯，这可是货真价实、正统的丝光椋鸟！”
看鸟的人，正是泽宇国三皇子段宸璃，封寒星王。人如其名，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博学多才，一身儒雅风韵，温润开口：“确是难得一遇的好鸟儿。”段宸璃点头示意随从谯明付钱。
老板一看这笔生意成了，陪笑着说道：“您看着给。”
谯明一口价要道：“二十两。”谯明神情严肃，一脸阴沉，不似段宸璃那般看起来随和。
老板遂转了身跟段宸璃周旋，道：“璃爷，咱这是小本生意，这鸟儿它不仅能言人语，还能模仿画眉鸟儿、喜鹊儿的叫声呢！您看您再给加点儿！”
段宸璃看似温和，却并不买他的账，上前引逗笼中椋鸟，故作随意道：“本王今儿要去东宫见太子殿下，偶见你这丝光椋喜人，打算买来送予太子殿下。”一脸失望，吩咐道：“如此也罢，我们走！”
见段宸璃要走，老板忙开口：“既然是孝敬太子殿下。”也顾不得心痛那两个钱，“那草民马上吩咐伙计再取个上好的鸟笼给璃爷您。”
段宸璃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脚步没有停下，谯明接过椋鸟紧跟了出去。
送走二人，花鸟铺老板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道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啊。
午后，东宫。
“大哥，你的咳疾这几日……”段宸曜与段宸曦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东宫，段宸曜爽朗地声音在见到殿内还坐着段宸璃时明显顿了一瞬，转而道：“三弟也在。”
段宸璃温文尔雅，起身笑道：“二哥也来了！ 段宸曦蹭一下窜出去，自顾自寻了个座一屁股坐下，才道：“大哥，三哥。”
太子段宸瑜坐在榻上，神情病恹恹，虚弱地招手示意他们都坐，一边好笑道：“小曦真是你的小跟屁虫，你走一步他都要跟着啊，哈哈咳…咳咳…”
段宸曦一口茶水差点没咽下去，神色尴尬道：“哼，太子殿下，我不小了！求您别叫我小曦了，怪别扭的！就和二哥一样，喊我幻月。”段氏六子段宸曦，自幼聪颖，年初刚及弱冠，便赐封号幻月王，自小好动，就爱粘着段宸曜。
段宸瑜好笑地直咳嗽，宫女在一旁帮着顺气，稍舒服些继续道：“哟，还挺硬气！说吧，你们兄弟几个今日怎么一个两个的舍得到我这东宫坐坐，究竟什么事？”他瞧着这段宸曜和段宸璃两人的气氛不大对。
“没事。”段宸曦嘴上说着但心底藏不住事，不自觉地盯着段宸璃。
段宸曜看了一眼段宸璃，转向段宸瑜说:“父皇调我回京，下旨海沣之为护国元帅掌管十万军，又遣金玉任副帅辅佐，如此，京中京畿军散养了近三个月。”
段宸瑜早有耳闻，思量片刻后问道：“你可有可用之人？”
段宸曜不语，看向段宸璃。
段宸璃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谦和客气地说：“二哥那日在朝堂之上就力荐御铭国的世子铎皋。”
太子段宸瑜闻言转向段宸曜，段宸曦正欲起身辩解，被段宸曜抬手按住。
段宸曜也不在意地笑，道:“是，铎皋很有军事才干，但你早朝说得没错，将一国的核心，重中之重的京畿守备军交付于一个敌国世子之手是有些冒险，所以今日前来便是请大哥在明日早朝的时候，荐中书大人之婿，明贵妃之侄林季安为京畿校尉，统领长安、醴泉、华阴等地。”
段宸瑜虽然久病，缠绵卧榻，但他还不傻，他能看出段宸曜和段宸璃貌合神离，他们段氏三兄弟曾传为美谈，长子段宸瑜，太子，执掌江山；次子段宸曜，武将，驰骋沙场，保家卫国；三子段宸璃，文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三人齐心，段氏江山永固。可如今，自己身体已成这般模样，唉，一切都力不从心。“咳咳…咳咳！”一阵急促地咳嗽，段宸瑜拿出帕子拭了下嘴角，握紧，示意三人自己无碍，道：“好，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与父皇说去。”
三人见段宸瑜身体抱恙，便不再久留，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段宸瑜这才放松下来，瘫倒在榻上，紧握地右手缓缓松开，帕子上赫然一口血，深红的血里透着死气。
秋夜的长安城又是另一般味道，文人骚客的放浪，栏杆拍尽，醉倒烟雨；青楼舞女的心伤，高楼笙歌，夜夜难诉；皇孙贵胄的放纵，潇洒人间，风流情事。
花秋寒这撩人的小妖精夜夜流连于酒色之地，就连今晚宴请段宸曜和幕僚众人仍是张罗在长安城内最大的青楼。
秋台花下，娇女嫣然，风姿绰约，共饮清酒，人人都有些酒酣微醺。眼前莺吟燕舞，柳腰花态，袅袅娉娉。
段宸曦斜侧一旁，拍手旁观，不羁地笑着喝酒，放肆疏狂，这般年纪，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一夜秋霜，一地凋零。 段宸曜望着酒盏怔怔地出神，与众人欢乐显得格格不入。
许久，段宸曦无意中注意到段宸曜冷冽而哀伤的神色，坐过来，道：“二哥？”
段宸曜扯了扯嘴角，道：“没事。”仰头一饮而尽。
试问相思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他想念她，很想。
段宸曦不明所以，以为段宸曜心忧段宸瑜的身体，宽慰道：“二哥，你还有我！”
段宸曜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
“我已经长大了！”从小便在段宸曜身后的孩子长大了，段宸曦坚定的眼神看着段宸曜，“三哥有四哥、五哥以及朝中部分大臣相助，而你有我啊！我可以像白修、杨仁礼、花秋寒他们一样辅助你！”
“好！”
翌日早朝，在久不上朝的太子殿下力荐下，皇帝钦定林季安为京畿校尉，掌管京畿三千军。
退朝后，段宸曜与段宸曦没有直接离去，徘徊在宫门外等候某人。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驾马车缓缓驶出皇宫，段宸曜两人迎了上去。马车上坐的乃三朝元老泽宇国左丞相贺煜，古稀之年，御赐乘车上下朝的特权。
“你们先回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散不了！”贺煜在随从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来，喘口气接着道：“走吧！今儿个老头儿我也溜溜腿。”段宸曜、段宸曦与贺煜三人在前一并走着，马车跟在三人后面缓缓地前行。
段宸曜恭敬地说道：“贺老真是鞠躬尽瘁！”
“冗冗俗事，想静心告老还乡也难啊！”
段宸曜心知贺煜一生都献给了泽宇国，为人忠正耿直，虚心请教：“贺老如何看待如今朝中之势？”
贺煜神情凝重起来，语重心长道：“陛下更换太子是迟早的事，王爷最好早做打算呐。”贺煜低了三分声音，告诫道：“璃王爷觊觎皇位，早已是司马昭之心，纵使王爷尚无问鼎之心，也必被璃王爷视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璃王，虽有经世之才，但不免凶残狠辣了一些，为人儒雅却心冷，王爷您需留心谨慎啊！”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定会告发贺煜有不臣之心，但就是有风险，说出来的更为难得可贵。
段宸曦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追问段宸曜：“二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段宸曜从来都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忽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含糊地说着：“我想要的只是天下安，黎民百姓不饥不寒。皇位我不是没想过，但大哥的身子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便心甘情愿不与他争，这么多年所做一切皆是为他谋划。何况父皇尚且康健……”
贺煜被这一段不痛不痒的说辞激怒，高声打断他：“王爷，斗胆说一句，王爷并不是在和老臣推心置腹，而是说一段冠冕堂皇的话，然后潇洒地离去，自以为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下。”贺煜停下脚步，低声严肃地说：“可是王爷要明白，太子位之争，来不得半点优柔寡断，成王败寇，王爷认为，以璃王爷的性子，他一旦竞争过王爷，还会留着王爷吗？”
段宸曜被噎住，一时不语，秋色四合，唯有落叶缱绻，无声飘落。
“王爷仔细想想，老臣今日先回府了！”说着贺煜便转身朝马车走去，边走边叹气，道：“到底是老了，走着几步路就累的不行了！老了呀！”
二人目送贺煜一行离开后，段宸曜仍站在原地。
段宸曦看出段宸曜的迷惘，握住他的肩，道：“二哥，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
原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辅佐大哥登上帝位后，为他守的天下安康。大哥若是太子一日，自己便尽心护他一日。倘若父皇更换太子，自己也定当仁不让，竭力争取。
倏忽间，段宸曜好似看清前路，目光清亮，道：“走吧，回府！”
回府的路上，一心为要开始夺嫡的二哥高兴，段宸曦激动地筹划着如何准备，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打算着手联系花秋寒、白修等人。终于，段宸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心道，这孩子还是太沉不住气！
段宸曦委屈地揉着后脑勺，不解地瞪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打我？”
段宸曜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曜！”翠生生地一句喊叫，有着欣喜，伴着少许胆怯、羞涩。
段宸曜闻声，转身回首，梧桐树下，卿儿身着天竺葵色霓裳纱裙，花漾叠起，娇喘吁吁，快乐地挥舞着手臂。
“哈哈哈！”段宸曜惊喜到咧嘴大笑，眼角眉稍满满的笑意喜气，他大步上前，张开双手，笑道:“卿儿！” 言语中道不尽的思念，久别重逢的愉悦，与日俱增的爱意。
卿儿冲着段宸曜甜甜一笑，之前所有的疑虑、纠结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全抛到九霄云外。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只想奋力跑到段宸曜的怀里，抱住他，就好。
依偎在段宸曜的怀里，卿儿深深地吸着气，熟悉的味道萦绕着她，调皮地对段宸曦眨眼睛，“嗨～你是幻月吧？你好，我是卿儿。”卿儿偷偷伸出一只手，贼贼地一笑，道，“你未来的嫂嫂！”
“啥？”段宸曦朱唇微张，一脸惊讶不解。
段宸曜闻言一震，吃惊地低头望着她那甜美娇俏的笑脸，兴奋地狂点头，把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朗声说道：“她是！”
有本书曾说，如果你很想要一个人，就放她走。要是她没有回来，那么不要再等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但如果她回来找你，那么，她永远是你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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