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银行办挂失，迎新第一天，已经有几个马大哈把学校发的银行卡弄丢了。我等了四年，终于也丢了卡，小心翼翼地排在四个心急如焚的新生后面，假装自己还很年轻。
门外的高温把人都逼进了空调房，大厅里来人交织不绝，我填着单子，只觉得身后像一锅煮开的沸水。
突然感觉到一连串喋喋不休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我身边停住了。她绕过了坐在椅子上的我，强行把写着大篇文字的报告单从窗口递进去，我暗暗吃了一惊。抬头望旁边一瞟，发现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妪，因此没有作声。但柜员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好像没有看到我旁边的这个人，只是把那一堆扎眼的纸扫到一边。看我不解，才说：“她脑子有问题。”
我这才注意起她口中的念念有词，快速如一段拗口的RAP，夹带着浓重的江苏口音，叫人分辨不清。她好像是在对柜台里的人呼唤着，但柜台里的人没在理她。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强调某一个问题。她开始用手拨弄起柜台的数字输入器，口里重复着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指头砸在按键上，像一场骤来的暴雨，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这小小几寸方圆里。
她靠的我很近，手肘就抵在离我脑袋十公分左右的位置，下一秒，她挥动的手臂就要打到我的头上，我甚至觉得她会把她的手指毫无预兆的按在我的头上，但银行里的人选择视而不见。
我心中一凛，身体下意识的侧往另一个方向，她念的语速越快，我手中笔速也跟着加快。因为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像是衣柜中腐朽了很久没有晒过的被子，浓郁的散发着，让人不敢大口呼吸。头顶开始冒汗，心急如焚。脑海里回想着柜员的话，脑子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一分钟，接连填错了两个单子。
“请输入密码”，一个机械式女音响起，老妪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抬头与柜员对视。他苦笑一下：“老王，快来把你的家属领走，老王？”来了一个人，是大堂那个经理，他过来在她身边耳语，她似乎还不甘心，把头伸到窗口里，拼命想对里面的人解释，没人回应。终于她转过身，放过了那台机器。
在她转身时我听见她叹了一口气，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柜员见怪不怪，业务也很快办完了。走出大门前，我看到她又领了笔和纸，蹒跚的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往写字台走，人们和她擦肩而过，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嘴里念念有词的老妪。
离银行不远就是学校，今天是迎新第一天。拖家带口的新生在校园里有说有笑，穿红色马甲的志愿者站在凉棚里，热情的学长带着学妹忙前忙后，红色的半圆气球立起来了，彩旗挂在树上，社团组织人员在体育馆前玩闹，情侣漫步在树荫下，几只猫懒洋洋的趴在窗口边，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
我骑着摩拜在这一路上穿行，耳朵只听见银行里的按键在响和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