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到了林清玄的一篇散文,其中有一段我很喜欢的文字:
“我遇见一位年轻的农夫,在南方一个充满阳光的小镇。
那时是春末了,一期稻作刚刚收成,春日阳光的金线如雨倾盆地泼在温暖的土地上,牵牛花在篱笆上缠绵盛开,苦苓树上鸟雀追逐,竹林里的笋子正纷纷胀破土地。细心地想着植物突破土地,在阳光下成长的声音,真是人间里非常幸福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总爱跟着爷爷去田里,目睹插秧、除草再至割稻的过程,自己好像也陪着庄稼成长了一轮,等到家里吃一顿新米的时候,就会觉得饭无比的香,胃口也比平时大很多。
十多年前空调还不盛行,夏天的傍晚我们家那片经常搬出桌凳在门口的“稻地”(方言,大概就是“晒稻子的平地”之意)或是弄堂里吃饭,每次看到隔壁大伯家已经搬好桌子,我就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喊一声:“阿拉几辰光吃乘凉夜饭啊?”然后拿只碗去大伯家桌上蹭菜吃。
吃罢晚饭照例要跟着爷爷出门溜达去。爷爷总是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牵着我,然后慢悠悠地走,碰着熟人就打声招呼:“侬夜饭吃没?”
常晃去我继爷爷家。爷爷跟继爷爷很有共同话题,他们喜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我不爱听他们讲的,就跑到楼上去跟我婶婶一块看《怀珠格格》。每当爷爷准备回家了,我还不舍得走,这时婶婶就会朝楼下喊:“别急,这集马上就放光了!再稍微坐些!”有时候我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什么时候回的家都不知道。
以前在我家门前有片菜地,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回爷爷特地用竹栏圈了一块出来在里面种芹菜,还给我锯了个小竹筒,并嘱咐我给芹菜浇水。竹筒装不了多少水,但那段时间放学一回家我就乐此不疲地提着小竹筒接水、浇水,在家和菜地之间开心地来回跑。奶奶看到总会笑着喊我别浇太多,然后朝爷爷无奈地说:“你看看这倒好,浇上瘾了。”
日子飞一般地过了。当我再想跟爷爷下田的时候,爷爷不会笑着把小锄刀给我,而是摇摇头叫我呆家里看书。
永远忘不了我那年中考科学的第一道选择题:水稻开花吗?
一看到题我就愣了,自觉告诉我是开的,但经验告诉我不开,毕竟我亲眼目睹过水稻的生长过程,哪里有花啊?
考完后问爷爷,爷爷说当然开啊!我没敢告诉爷爷科学一道选择题值四分。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如今爷爷白发苍苍,自从动过一次大手术后,他就没法干多少农活,整个人加速地老了。而每当我穿过繁华的都市回到家的时候总忍不住抱怨家乡怎么还是这么落后。
我一度抹掉封闭的农村曾赏赐的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忘了那时的我体会过人间里非常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