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一个中学同学小酌了几杯，间隔了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七八年之后，在没有事先约定的情况下，又能够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实属难得。
一见面，从客气的寒暄开始。相互感慨：都变了啊。我觉得他变胖了，他觉得我变瘦了，反正都已不再是往日少年了。住在哪里、工作怎么样、具体干些啥、忙不忙、过年何时回家、假期多久……你来我往的酒杯，你来我往的询问，之后便也慢慢放开来，隐隐约约有了很久以前的感觉。从那笑声、表情、口音、习惯性的小动作之中，又看到了当年的他。他对于我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再是学生了，面对的是切切实实的生活了。聊着聊着，自然就进入了房子、车子之类的话题。能够免俗的人太少，多数人曾经的意气风发都会消失得很彻底，对未来的期待也是越来越简单，最终只盼着自己的日子能够尽快走上“正轨”。何为“正轨”？就是，父母亲戚帮忙加自己的微薄之力，凑出个首付，然后开始持续一辈子的“还债”之路，过程中，再买一辆开出去不丢面子的车，结婚生子（女），等待孩子长大，然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老去。他已在不久前买了房，结婚也已只是时间的问题，这算是站在了“正轨”的起点上了，该为他高兴。而我的一切都还遥遥无期，没有着落。
然后当然会聊到我们中学时的共同回忆。给某个老师起外号被发现，在班主任办公室罚站写检查，复杂幼稚的恋爱故事，考场上递纸条差点被抓，等等，这些曾经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们全身心地投其中，为之兴奋、焦虑、忧伤、愤怒，现在却已只是一句随风飘散的玩笑。
比起我来，他记得更多同学的名字，每每提起一个，我的头脑中都要滚动一系列的头像，渐渐慢下来，最终方可锁定一个。谁和谁结婚了，谁的孩子都多大了，谁回县城开了家店，谁从毕业那一刻起就断了联系了……一提起这些人，回忆便马上生动起来，他们的神情、语气一一闪现，就在眼前，就在耳边。
其实我早就加了中学同学的微信群，偶尔看到有人在里面打趣聊天，但我从未说过一句话。很多人已十几年未见面，人们常说七年就是一辈子，这都快过了两辈子了。大家都经历了些什么，成了怎样的人，现在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完全不可想象。我该说什么，又该从何说起。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人反而更容易处理些，恰恰是这种半生的关系，让事情变得微妙、尴尬。不同的经历已经让我们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我们对于彼此的记忆却还停留在很久以前。散落天涯的事实让人悲伤，但也决不必对所有的人重新要求什么、约定什么。想聚的人自会跨越山河大海。
菜吃完了，酒喝完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回去的路上，我想，同一刻，在全世界的无数角落，肯定有着和我们一样久别重逢同学、朋友。他们同样把酒言欢，从回不去的往昔，聊到现实，又聊到未来。瞬间感到自己不再孤单，这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
路还远没有走完，分开之后还得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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